司马光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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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光在离职赋闲长达十五年后,临危受命,拨乱反正,为宋朝社会最安定、百姓最安乐的“元祐之治”奠定基础。对于司马光来说,这是他人生中荣耀至极却又辛酸无比的岁月。
  废新法,为国解毒
  1086年3月20日,司马光担任首相的第二天,老友中书舍人(给皇帝起草文件的官)林希来探望他。司马光看上去健康、安详,不过,林希在日记的后面,不无忧虑地写道:“司马大人说他的脚发炎肿胀,肿烂面积有巴掌大,黄水还没有出干净,虚弱无力。”
  自年初患病以来,司马光的身体已大不如前。他请求辞去身肩的重要职务。2月19日,他向皇上严肃地作自我批评:因为生病把工作给耽误了;占着位子不做事,白拿工资;请求皇帝让他担任闲职,像过去一样在家安享晚年。但朝廷却让他出任首席宰相。他感到自己時日无多,于是加紧废除被他视为毒药的新法。
  1070年,他挂职回洛阳的前一年,王安石对所有反对新法的人搞“因言获罪”,打压、排挤,甚至陷害“四友”之一的吕公著,司马光一怒之下离京前往永兴军路(驻地在今陕西省西安市)。
  此前他就听说免役法使陕西的穷人快活不下去了。虽然战争和天灾不断,每户家庭仍要交免役钱,甚至单丁(没有兄弟的成年男子)、女户(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子,女人做主的家庭)、外来户、佛寺及道观也不例外——这些贫困户此前从不服役——“这是连孤苦无依的光棍、寡妇也不放过啊!”
  司马光到任后,他发现实际情况比传闻还糟。当地群众不仅受免役、保甲等新法的困扰,青苗法(政府将储备粮折合成本金,以20%的利率贷给断粮或缺粮的家庭,救济穷人、打击民间高利贷、增加财政收入)更是沦为地方政府剥削人民的工具。陕西官员通过设置各种复杂套餐,使农民借陈米一斗,到期缴纳小麦一斗八升七合五勺或三斗粟米——民间高利贷都没这么严酷。最关键在于,在以富国为旗帜的改革中,对地方官员的政绩考核只看财政收入增长与否的结果,而忽视过程中的手段是否合理。
  司马光连续打报告请求免去四等(贷款额依据各户资产分为五等)以下青苗钱的贷款利息,最高纳一斗二升。他甚至拒绝执行催收青苗钱的命令。但三个月的努力最终徒劳无功。
  新法惨象历历在目,他当然希望立即整顿。十五年前,他对陕西百姓的哀号无能为力,现在大权在握,哪怕矫枉过正,也要做最后一搏。但新法已施行十多年,由此形成的利益集团早已盘根错节,要将他们一举解决并不容易,同时也难以取得同党的认可。
  直到1086年2月,地方官员仍在强制百姓借贷青苗钱,出具所谓“出于自愿”的证明。经司马光劝说,太皇太后同意恢复常平法(政府在粮价低时高价买进,储存,粮价高时低价卖出,以维持粮价长期平衡),但很快出现反复。由于之前对西夏作战耗费了大量钱粮,而青苗法有利于短期内积聚财富,有些官员,甚至司马光举荐的范纯仁和苏轼,以财政收入不足为由阻挠。卧病在床的司马光听说后,强支病体上朝,怒斥:“不知道是什么奸诈邪恶的人在劝皇上恢复推行青苗法!”
  最终,常平法得以恢复,但作了妥协、调整:分三等价格,保证丰年粮价低时政府以高价收购,灾年粮价高时以低价售出;官粮借贷只收本金,不收利息;为了防止官员催逼农民交粮,特意规定所借粮食跟赋税一起上交。
  司马光最深恶痛疾的免役法,废除起来更加困难。古代赋税本只有租、调两种,租指田租,调指服役,后来又有庸。庸原是免役钱,后来变成正税,等于交了免役钱还得服役。此时,免役法规定要交免役钱,等于税上加税。司马光认为“不该让人民出钱”,将免役法全盘废除——实际上大部分民众倒觉得免役法挺方便。
  司马光觉得朝廷的欲望是无止境的,重复收税的免役法迟早成为长期不可挽回的顽症(“万世膏盲之疾”)。正如王夫之所言,免役钱后来果然又成为一项正税。明朝时,交了两份免役钱的百姓对此毫不知情,仍在服役;为免于服役,他们交了第三份免役钱。
  “死生,命也”
  司马光废新法为国家解了毒,却成了加速自己死亡的毒药。朋友看到他每天亲理政务的忙碌情形和日渐虚弱的身体,一再劝他保重身体,他回答了四个字: “死生,命也。”6月15日,他觉得身体好了些,就销假坚持上朝;9月22日,因过度忧虑和劳累,病情复发;10月4日,他已卧床不起,不能下地了。之后就陷入昏迷。服侍他的人发现,神志不清的司马光,口中喃喃的仍然是国家大事。他最后留下的八张纸,全是论述国家大事的笔记;枕边书,是一卷《役书》。
  像牛一样冤,外敌给他平反
  南宋马纯写的《陶朱新录》中记载了一件司马光的轶事:
  华州村一个农夫养了一头牛。一天,农夫睡觉时,突然来了一只老虎,牛为了保护主人,用自己的两角赶走了老虎,救了主人。但熟睡中的主人对此一无所知。农夫醒来时,看到的是一头不知什么原因已遍体鳞伤的牛。他大怒,认为牛在兴妖作怪,便抡起棍棒打牛。牛不会说话,只能逃跑,这让农夫更加生气,于是他把牛抓来杀死,分割牛身,吃牛肉,一点不后悔。
  司马光听完这个故事,感叹牛有功却被杀,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尽了力,死后却不能凭借自己的贡献而留下名声,和冤死的忠臣是一样的。他还说牛能够在主人醒来前抵挡住老虎,却不能在老虎离开后保全自己的功劳,活该被杀。
  这件轶事其实是虚构的。马纯故意留下线索,让人发现这只是他借司马光的口编的一则寓言——他在寓言的开头写道,此事发生在绍圣年间(1094-1098)——距司马光去世已十余年。
  然而,牛的结局某种意义上正是司马光的遭遇:尽管他没被处死,死后享尽哀荣,但他废新法、还富于民的政治遗产却被破坏了。他对新党进行过打压,但从未使用阴谋诡计。他去世后的第二年(1087),群龙无首、分崩离析的旧党,就发动“车盖亭诗案”,将蔡确贬到号称“人间地狱”的岭南新州(今广东省云浮市新兴县),并利用这起文字狱搞政治清算,将新党一网打尽。而1079年新党掀起的“乌台诗案”,只有苏轼一人被贬。至此,以司马光为首的旧党推翻王安石变法的事件,演变为互相倾轧的党争。
  1094年,重新上台的新党实施报复:剥夺司马光死后被授予的各种荣誉称号,砸毁司马光坟前的神道碑(记载死者生平事迹),甚至一度打算砍烂司马光的棺材暴尸;所有旧党成员被列入“元祐党人”,立碑诋毁,甚至将他们的姓名铸刻在宝鼎上,就像大禹将魑魅魍魉(传说中的鬼怪,泛指坏人)的形象铸在鼎上一样。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给司马光平反的却是他生前长期忧虑的外患源头——辽、金两国。当听到司马光任宰相的消息时,辽国君臣说:“宋朝现在是司马光当宰相了,我们绝对不要生事惹来边界冲突。”1127年,金国大军攻入京城开封,在废墟中发现那尊丑化司马光等人的宝鼎,叹道:“宋朝的君臣之间,什么人该用,什么人不该用,乱到了这种地步,国家怎么能长久!”于是一怒之下将鼎击碎。
  (摘自《各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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