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就活在“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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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者为圣贤”,长篇小说《蟠虺》由这句开篇语,开启了一个波云诡谲却又内蕴深厚的故事,导出了一群在当下现实中有着不同人生选择的人物。
  《蟠虺》体现着刘醒龙在创作上的努力与突破。
  如果说蟠虺之纹使厚重的青铜器获得了飞扬的艺术生命,那么,这部以蟠虺命名的小说作为一部艺术作品,也就获得了独特的艺术风韵。
  《蟠虺》既呈现出文化小说的特质,也兼有世情小说的风韵,不仅如此,它还在一定程度上掺杂进了悬疑小说、盗墓小说、灵异小说的元素。《蟠虺》情节紧凑而紧张,题材独特,气氛神秘,这些都使其具有了一般意义上的好看耐看。
  《蟠虺》的架构也是独特的,作者以曾本之和曾侯乙尊盘作为小说灵魂,人、物一体成为叙述中心,然后围绕这一叙述中心不断向外辐射,描绘了整个社会的世相百态。
  空间上,曾本之的家、楚学院、柳条湖官场、北京官场、江北监狱、老鼠尾半岛、宁波的青铜器学术会议、禹王城古墓遗址、神秘的招待所、九峰山公墓、养蜂场、困在青铜重器中的岷县清水乡清水村……所有这些空间都因青铜重器而相互缠缠绕绕,使小说具有了一定的开放性。
  小说在时间的处理上也颇具匠心。青铜重器、楚学、楚国、楚庄王这些名词的频繁出现不断提醒人们,历史已被揉进了现实,“古”就活在“今”里,反之,现实是历史的一种变形,今天的一切,也都有史可鉴。
  毋庸置疑,好看只是《蟠虺》的一个层面,一部小说如果仅仅停留在好看上,其价值和意义就要大打折扣了。刘醒龙在《蟠虺》中的突破,是他为小说设置了几个不同的阅读层面,而无论是其文化小说层面,还是世情小说层面,都散发着浓郁的思辨气息。
  《蟠虺》是一部隐喻性极强的作品。小说中,曾侯乙尊盘是一个具有神性的器物,它作为一种品格和精神而存在。如果说曾侯乙尊盘是与人相对应的人格化主人公,那么曾本之就是作者倾力打造的物化的曾侯乙尊盘,曾本之从识时务到不识时务,从珍爱盛名,热衷院士,到以鼻屎斥之,则对应着曾侯乙尊盘的失而复得。曾侯乙尊盘仿佛一枚盖在小说中心的大印,在字里行间散发着古典青铜幽冷而高贵的光辉。正如小说中万乙所言:“青铜重器确实是历史中的君子……从殷商周到春秋战国,青铜时代真正的强豪无一不是品行端正的君子。”
  小说的灵魂是“君子”和“圣贤”,而青铜器曾侯乙尊盘则是君子和圣贤的化身,曾侯乙尊盘的真与伪、可复制与不可复制、用的是失蜡法还是范铸法,以及它们后边所牵扯的各种利害关系,则考验着楚学院,尤其是曾本之等人的知识分子良知。青铜重器,国之瑰宝,知识分子作为国之重器,也应具有青铜器一样的君子之风、圣贤品质。作者在郝嘉、曾本之、马跃之、郝文章、万乙等人身上寄予了这种期望,而郑雄等人作为“识时务”的“俊杰”,他们热衷名利,投身官场,在阴晴不定的政治气候里,承受着内心的挣扎与分裂,书写着自己蝇营狗苟的人生。
  《蟠虺》说的是青铜器,实际上在说人;讲的是考古,指向的却是现实。
  现实中的人,不管是学界权威、还是官场政要,抑或是青铜大盗、江湖骗子,对待名利的态度是检验其品格高下的试金石,作者在小说中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虽然郑雄之流在当今的知识界并不少见,但无疑,作者更赞赏知识分子作为一个国家的青铜重器,那种拒绝诱惑“不识时务”的勇气。
  由于作者将诸多具有冲突性的元素进行了对接,小说文本便呈现出一种颇具张力的混搭风格。楚学和青铜器领域的学术性与柴米油盐男欢女爱的日常性,故事情节的传奇性与字里行间所包蕴的思辨性,以及,青铜重器界的泰斗与在押的青铜大盗,楚学院的学术场域与官场和监狱,老人与儿童,君子与小人,真品与赝品,梦境与现实,等等。不仅如此,小说中甲骨文、文言文、古典诗词的穿插使用,使文本古色古香古风古韵,而同时,那些生活用语,甚至粗话和新潮热词也不断出现在小说中,如小三、鼻屎、伪娘、央视大裤衩等,这些都使小说文本在历史与当下、风雅与世俗间拥有了独特的品格。
  作者在小说的艺术构思上独具匠心,在人物塑造上也颇有成就。作品的主人公是曾本之,也是曾侯乙尊盘,而曾本之与曾侯乙尊盘并不是始终一体的,曾本之作为一个人,他也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有普通人的人性弱点,但最终他以一个老知识分子的良知,勇敢揭出自己学术上的谬误,拒绝以风骨为代价参评院士,选择做一个不识时务的君子,并以年迈之身为曾侯乙尊盘真品的回归尽了所有的努力。曾侯乙尊盘真品回归之日,也是曾本之的道德完成之时。
  作为有风骨和气节的知识分子代表,郝嘉一直是一个不在场的在场者,他和马跃之、曾本之、郝文章等人一起,成为楚学院的“正能量”,也成为作者所希冀的这个时代的正能量。正如作者在塑造这些不识时务者的“圣贤”品质时,并没忘记表现他们的凡俗性一样,作者对知识分子中的识时务者,也没有给予脸谱化,奔走于学界和仕途的郑雄并不面目可憎,他的殚精竭虑,辛苦奔波,以及可悲的“自我牺牲”,甚至让人心生怜悯和同情。而小说中的江湖儿女青铜大盗老三口和他的妻子华姐竟也不是恶的代表,他们身上甚至被赋予了某种令人钦佩和感动的东西。
  小说中真正的恶是一种势力,是老省长和熊达世等人的背后那种上下其手丧心病狂的势力。
  古典青铜是国之重器,同时也是王侯将相之物,它能够激发起人强烈的权力欲望,围绕着青铜重器那些纷纷扰扰的故事,其本质上也是关于人类欲望的故事。
  正如小说中那篇《青铜三百字》所书:“今世凝华,古典青铜。那些朝秦暮楚之徒,不过是买椟还珠,纵然上下其手,难抵董狐一笔,终归画龙不成反变虫。”只有那些“爽拔不阿者”,才是“奇葩龙种”。
  作者笔走蟠虺,画龙也画虫,但着力表现和赞赏的还是那些“爽拔不阿者”,也即那些有着青铜重器品格的真正的龙种。
  (作者单位:渤海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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