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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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些伟大城市,这些故事的所在,都是可以走得到的——或者说,我们每天都在走过这些地方。
  2015年春天某个周六,我陪一位老师,沿着圣日耳曼大道,由东向西走——左手边,看得到先贤祠的穹顶,雨果、大仲马和左拉都葬在里面——走到但丁路,右手转弯,就看得见巴黎圣母院的侧影了。
在巴黎的塞纳河畔,总有着无数情侣在岸边漫步,这已经成为这座城市独特的风景。

  那些被建筑学家反复念叨的、瘦骨嶙嶙的飞扶垛时,那位老师激动起来:“啊!圣母院!”
  走到双桥边(pont au double)时,左转,走出十来步,我指着布舍列街37号,一间逼仄小巧的店。没说话呢,那位老师先嚷了:
  “莎士比亚书店!”
  因为是周六,门口游客多,有人排队。负责看门的姑娘说的是英语,跟她说法语,不太会——这真的还是个美国味道的书店。书店里一大片讲英语来朝圣的,那位老师排开众人,到柜台问:
  “您这里有《流动的圣节》(《A Moveable Feast》,国内也有译作《不固定的圣节》《流动的盛宴》等无数译法)卖吗?”
  “有,就在中间。”
  书店挺窄,正中靠左廊一排按例搁经典书。《艾玛》《包法利夫人》《堂吉诃德》《老人与海》之类,中间夹着两本《流动的圣节》。其中一个版本,封面是海明威当年在莎士比亚书店门口拍的照片。那位老师买了,去柜台,柜台小哥问要不要刻章?当然要啦。
  我跟那位先生在旁边的咖啡馆坐下来,他老人家抱着《流动的圣节》,神采飞扬。我跟他说,刚才沿但丁路走过来,路边就是索邦大学,考虑到这里离圣米谢勒不远,所以,当年……
  不等我说完,那位老师大声说:“当年海明威就是在这里遇到的马尔克斯?”
  ——我们说的,是1981年马尔克斯写的,他在1957年28岁时,在巴黎与海明威相遇的故事。
  这就是欧洲大城市的好处。走着走着,就能走到有故事的地方。
  如今欧洲的伟大城市,大半是围绕当年遗址修建;而古代城市,都不算大,所以比起飙车,更适合步行。罗马帝国巅峰期,全城养着60万人口,而周边其实不过13平方公里。作为对比:北京海淀区现在,431平方公里,户籍人口不到300万。换言之:如果您住在海淀区嫌挤,去古罗马城里一住,就不能喘气啦。
  实际上,罗马狭小到,你可以一个小时内靠脚穿过全城,行有余力。所以凯撒遗嘱里留给居民一些河旁走道和公共花园,获得了人民的大拥护:活动场所太少啦。公元2世纪时甚至有个指令:马车只准晚上行驶,不然白天的罗马街上真是不能走人了!
  也幸亏如此,如今您去佛罗伦萨或里斯本的旧城区,还看得见那窄如峡谷的街道:许多道路,只容一辆出租车缓缓地开,无法双路并行。因为在那些旧城建设的时代,欧洲人不知道何谓汽车。实际上,佛罗伦萨老城小到这个地步:你在佛罗伦萨学院美术馆门口,队伍排得浩荡漫长,队伍尾端很容易就伸到了圣母百花大教堂,再过去一点,就是著名的美蒂奇宫。
  有些大城市,连正经公共交通都难,还是佛罗伦萨:建城太早,那时的市政规划一定想不到后来有公共汽车和地铁,如是,房极高,路极窄,行路如行山谷,不像罗马空旷宏大。在佛罗伦萨,凡有宽阔见得了阳光处,便是广场和教堂,不是人走的。所以在佛罗伦萨,公交系统指望不上。除了两条腿走,就是打出租车。可是在佛罗伦萨,出租车也不好混。一是着实难打,二是打上了你也未必如意——佛罗伦萨老城区,处处都是胡同,行车拖拖拉拉,慢慢腾腾,司机也不敢加速。有时你侧首一看,都看得见要去的所在了,但司机一摇头:或者是路太窄——毕竟人家设计城区时,还没汽车这玩意呢——或者那地方是什么古迹所在,不能走;最要命的是,佛罗伦萨三五天就是个小游行,堵街塞巷,外围还有一群看热闹不怕事大、吃冰淇淋的游客。如是,在佛罗伦萨,最方便的依然是走路。穿房过巷,比起胡同里步步爬的出租车,怕还快些呢。
  但也幸亏如此,许多路,你走着就能到了——那时候的城市规划,可都是以“你走着路,就能到了”为标准的。
  比如,阿姆斯特丹市西,几条著名的如绅士运河等,石板路,房屋精致,桥梁漂亮。荷兰人爱色彩,因为靠着海,天气湿润,运河水气重,所以外墙涂一层沥青。为了怕房子看来灰暗,表面总是涂有明亮的粗陶土,木制的窗门上涂抹绿色、白色、红色、棕色的油漆。在阿姆斯特丹绅士运河岸边溜达时,只见两旁房屋五光十色,就像积木堆成。运河多是南北向。如果东西向走,找到唯一一条大道,很容易就走到了水坝广场、阿姆斯特丹市政厅。
  比如,在波尔图,你很容易就能从火车站走到杜罗河岸,两边都是酒窖,出产欧洲著名的波特酒。在塞维利亚著名的瓜达尔基维尔河,您可以从黄金塔开始,沿右岸而行,看见全欧洲最繁花似锦的一条路。沿河走着走着,一绕弯就看得见《卡门》发生的地点塞维利亚斗牛场,甚或鲜花与流水齐全的西班牙广场。威尼斯,从著名的军械库,可以一直在圣马可区晃荡,横过叹息桥,路过公爵宫,便是圣马可广场。
著名的《狗狗回忆录》,是小狗陪伴着摄影师浪游各国,行遍山河湖海,畅览名胜古迹,在爱琴海或者巴黎城悠闲漫步中留下的足迹。

  欧洲大城市的人们都不飙车。一是飙不起,二是近,许多地方,真是跑两步就到了,抬腿就到。
  当然,巴黎又稍微不一样些。比起其他欧洲伟大城市新城区与旧城区截然分开,巴黎的城区半新不旧。又得说到巴黎19世纪70年代的不朽改建了:奥斯曼男爵给巴黎造出大堆新古典主义建筑 林荫大道,巴黎的宽广道路从此容得下车马通行。所以,如今的小巴黎,大概是欧洲大陆著名大城市里,最敞亮的一个。   我有一条线路,带过许多朋友去,如下:
  先在pyramid(金字塔)地铁站会合,走歌剧院街。巴黎著名的歌剧院,穹顶是夏加尔所画的不朽巨作——虽然,如今大家要看歌剧的话,通常是去巴士底歌剧院。歌剧院身后,就是中国富豪阿姨们念念不忘的老佛爷了,走不几步,便是巴黎春天百货。反方向沿歌剧院大道走几步,便是卢浮宫。如果乐意进去,很容易一个星期就这么消磨进去了。倘若不进去,可以出卢浮宫,径直穿过杜伊勒里花园。右手边,看得见橘园博物馆:莫奈晚年那幅不朽的双厅睡莲壁画,就在里面。
  看得见橘园博物馆时,也看得见塞纳河,以及对面的奥赛博物馆了。印象派爱好者当然不肯错过,好,又是一头栽进去出不来。倘若不进去呢,可以沿着塞纳河一直走:经过协和广场,一直走到亚历山大桥。亚历山大桥左岸,是荣军院:拿破仑就葬在那里;右岸,便是为了1900年世博会修建的大皇宫与小皇宫。
  倘若对这两个宫也没兴趣,就可以上香榭丽舍大道了。此时左手边远远看得见凯旋门,看着近,却得走极长的一段。如果不乐意,继续往前走,便是爱丽舍宫。妙在爱丽舍宫正对面,开着苏富比拍卖行呢。再转过几个角,就是旺多姆广场——肖邦当年过世的地方、菲茨杰拉德与海明威当年游历的所在,就在眼前。
  这是一条几小时就能走完的路线。
  阳光好的话,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我平常的跑步路线。从国家图书馆(著名的现代建筑)旁边的波伏娃桥起步,沿着塞纳河逆时针跑,路过夏季的游船、烤肉吧与坐躺椅的巴黎人,跑过了贝西桥,便有一段老卵石路,坑坑洼洼,下脚溜滑,鸽子与河鸥们一边聚众吃面包屑,一边叽叽呱呱嘲笑你。再过去,能看墙上的涂鸦,但道路并不平顺。过了蓬皮杜桥与奥斯特里茨桥,可以直到主教桥——许多游客会在这里挂情人锁,这时便看得见圣母院了。游船上隔桌对坐喝咖啡的情侣,有时会抬头看看你。沿着河跑久了,会觉得波光粼粼,把身体都照蓝了似的。
  在巴黎步行,需要好阳光。与许多高纬度城市一样,巴黎阳光明亮璀璨,但不烈也不凶。午后天空还是蓝得很干净,不会被阳光把天色也兑得太淡,云团雪白,很好看。塞纳河水平时泛绿或灰蓝色,在夏天会粼粼闪动蓝光,河道宽阔处,蓝色很纯粹。因为不烈,所以除非极怕晒,也不必特意躲到咖啡馆屋檐下去。
  因为巴黎是座旧城,太旧了。巴塞罗那路宽,罗马楼低,巴黎兼两者之长。夏季到来,天空宏伟广大,你可以轻易追溯一整条长长的云如何在天空斜倚横躺,不用担心被楼房切割了视野。晴天多,天空广袤,阳光是最好的衣裳和首饰,1876年的新古典主义老大理石阳台,在2014年的阳光下,也辉煌夺目。卢浮宫们的历史,能追溯到数百年之前;小巴黎大多数房屋,都在19世纪70年代那次不朽的大改建中造起。虽然1823年,巴黎人开始大规模用玻璃和钢铁制造拱廊,到底民众还是反对——当年修铁塔都被全巴黎人民骂了许久呢。阳光不足的灰暗天色下,这座城老迈抑郁,让人想起老黑白电影里那些颓唐的故事;但到了夏季,阳光明丽,那些妆化得粗疏华丽,一望就知道来自美国或南欧、大胆露胳膊露腿的游客姑娘们,让这个城市像个巡游于阳光之下的露天展览馆。
  巴黎有些博物馆,很依赖阳光的明丽,比如卢浮宫的中庭,比如奥赛钟楼,比如大皇宫的穹顶;秋冬多阴雨,室内也晦暗,看展览也让人心情沉郁;夏季则明亮得多;夏季卢浮宫中庭,阳光披拂于大理石古希腊雕像肩膀头发上,真有希腊半岛牧歌之美丽。
  回到开头那个故事。海明威遇到马尔克斯的地方?
  1957年一个春雨的日子,马尔克斯初次见到海明威——那时,马尔克斯未及而立,是个记者,只出版过《枯枝败叶》;海明威年将58岁,三年前刚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又二十四年后,也就是马尔克斯得诺贝尔文学奖前一年的1981,《纽约时报》登了这段故事:在圣米歇尔大道上,马尔克斯隔街对海明威喊了一声“大师!”海明威回以“再见,朋友!”
  也就是这一年,也就是他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25年,马尔克斯写完了《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在上述地点附近,一个没有暖气的房间,边冻得发抖,边修改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这部小说修改过九遍之多。那年,马尔克斯刚被报纸抛弃,眼睁睁地等着,巴望报社给他寄钱。他还记得见到海明威时,索邦大学的学生正在旁边路过旧书摊。对读者来说,就是圣米歇尔大道旁那一声,都是他们的文学圣地——而那不过是海明威和马尔克斯阴差阳错,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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