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黄冠村

来源 :星火·中短篇小说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jc422177405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胤忠,原名罗铮,80后,复旦大学文学硕士,江西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美文》《散文选刊》《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上海文学》《鹿鸣》《文学报》《红豆》《百花洲》等报刊,入选多个选本。现居南昌。
  天微蒙,星光渐次退场。公鸡挨个打鸣,划破整夜的沉寂。当都市的细胞才彻底安静,村庄已经苏醒。孩子们迫不及待闯进鸡窝,揣上几只温度尚存的鸡蛋,笑脸盈盈。
  我又回到了家乡,一个窝在赣南山峦里的小村庄。每逢春节,回乡就成了家族的首要命题。无论路途多么遥远,微信视频了多少次,也无论旅游团如何火爆,亲人们必定从四面八方赶回家乡,共同守岁。就像一个个零件重新嵌入失散的母体。仿佛只有站在老宅前,让库存的方言脱口而出,心才能真正定了下来。
  年,似乎没有隐退分毫。小年前后,年味就浓烈起来。壮劳力纷纷返家,拎回大包小包的年货,羊肠小道上满是车轱辘印。大家贴春联,扫灰尘,包饺子,酿米酒,卤猪肝,煎豆腐,做米粿,忙得不亦乐乎。忽然间,星星点点的红在山林间铺开,胖瘦不一的香肠、腊肉随处可见,米酒醇香四溢,平日素颜的村庄迅速红火起来。
  三十多年前,当我第一次回到家乡,景象可要灰暗得多。
  凤凰岽乡,黄冠村。无论名字多么优雅,地理距离却骨感至极。一整天的班车,从省会南下赣州,住上一晚,再转车到会昌县城,搭顺风车进村。泥泞的羊肠小道急剧颠簸。山伟岸雄浑,仿佛被它们包裹进来,便永无出头之日。土坯的宅院,这儿两家那儿三户地散落着。
  两层土坯房,楼梯咯吱作响,一张木纤维凹凸不平的圆桌,几张床,两条长板凳,三把小藤椅,满是划痕的锅碗瓢盆,是爷爷家的全部。除七叔、八姑、九叔尚在读书外,家中只剩爷爷奶奶。依然入不敷出。还没有通电。夜幕降临,除了几支蜡烛的微光,整座村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聊天,是打发时间的唯一方式。几乎每个人都是陌生的。我蜷在妈妈腿上,听着分贝不一的声响,默默熟悉村人村事。
  衣服上密集的补丁,是罗文堂留给我的第一印象。他是我们的近亲,和爷爷同辈。媳妇给他生了两儿一女,一家五口相濡以沫。与祖辈和乡邻一样,他的生命似乎也能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一望到头。
  罗文堂屋后,住着罗北京一家,同样是爷爷辈的近亲。房子四处渗水,屋顶随时要塌下来似的。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家徒四壁,用在他身上一点不为过。仅剩几亩耕田,守着一儿一女。孩子们整天挂着一串鼻涕,四处闲晃。他们能不能生存下去,成了全村人共同的担忧。
  随着回乡的次数越来越多,脚底沾上越来越多的泥土,家乡的草木虫鱼和故人旧事也就不自觉间耳熟能详。
  文堂爷爷是吃过苦的。打小家里穷,八九岁跟长辈上山砍柴,下地耕种。没过多久,作田、放牛、烧火、喂猪,都成了行家。年复一年,生活照例轮转。成家后,当仁不讓成了顶梁柱,躬耕之余养鸡饲猪,又在山上的鱼塘圈了大量鱼苗,打理得有条有理。关键是学精了裁缝手艺,别看他手掌粗壮,织起针线来却精细得紧,外套也好,内衣也罢,像模像样。
  有一次,爷爷带我找他做身衣服。正准备把身子凑上前量尺寸,他摆摆手,“我瞅两眼就行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了几个数字,就把我们打发走了。一连几天,我心里都犯嘀咕。直到交货那天,大小正合适,我不得不对他肃然起敬。后来我才知道,全村老少几乎都是他的客户。
  或许是太累了,他要寻找一种发泄方式。不知怎地,他选择了唱歌。耕田累了,把锄头往地里一顿,“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就吼上了。下工回家,也随兴喊上两嗓子。睡觉前,抽支烟、唱支歌是他的两个固定动作,从来不曾失眠。他的歌库很丰富,隔几天又有新曲目。山歌,劳动号子,各式小曲,样样精通。谁也不知道是哪学来的。“山歌来自心中,有灵气的人才唱得出。”乡亲们都听过他的这句名言。他最喜欢唱的,还是红歌。《北京的金山上》《咱们工人有力量》出镜率最高。尤其是《北京的金山上》,每每唱到最后—“哎,巴扎嘿”,就使劲跺一下脚,拍一下掌,再定几秒钟,仿佛飘飘欲仙。
  他爱拉人对唱,谁陪他唱两首,简直比喝了小酒还痛快。实在没人唱,他就会哀求我奶奶。“三秀嫂嫂,陪我唱一首吧?”从小孤苦伶仃的奶奶也爱唱几句,拗不过劝,就边洗碗边和上几句。
  还有军歌。他太想当兵了,说梦话都喊“一二三四”。可惜没机遇,只能用军歌聊以自慰。《咱当兵的人》《一二三四歌》《游击队歌》,唱着唱着,好像自己真的当了兵,在上工下工路上雄赳赳气昂昂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件墨绿色凡尔丁料的外衣,可像军队的作训服了,天天套在身上。哪里磨破了,打个补丁继续穿。配双解放鞋,倒真有几分军人的模样。
  北京爷爷直到知天命之年,也没能踏上北京半寸土地。我每次见他,他仿佛只有一身装束—草绿色夹克,咖啡色裤子,黑色套鞋。都泛着白。实在可惜了他的大帅哥胚子—一米八的个子,身板直溜,标准的国字脸,颧骨略高,浓眉大眼。若是哪家经纪公司包装一番,没准能捧出个大明星来。
  本来日子尽管艰辛,但两口子耕田做工,勤俭持家,倒也自得其乐。可是早些年,媳妇忍受不了穷苦,突然没了踪影,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幼童。北京爷爷消沉了好一阵子,那几年连互相拜年,面容都憔悴得紧。好歹是走出来了。可生计在哪?想来想去,他把目光投向了盖房的各项工艺。他陆续学会了泥工、木工、漆工的活儿,这些手艺里,又对制砖情有独钟。他曾对我解释过缘由:“每家每户都得盖房子吧,盖房子就得用砖吧,有了这门手艺总不会饿死。”他抱着最原始的生存理念,往一块块砖里投入了大量的精力。
  我曾见过他制砖,从做好模具,到填多少土,到每层刷多厚的水泥,每个环节都精益求精。一会儿猫着腰,一会儿蹲个马步,一会儿跪在凳子上,以防失之毫厘。“慢工出细活”,他的嘴里不只一次嘟囔着。夜晚的时间也不放过,微弱的煤油灯光下,他孜孜以求的身影孤独而坚毅。
  他要争口气。
  日积月累,凭着一股狠劲,北京爷爷制砖用砖的技艺已经炉火纯青。刚开始没人发觉,“不就是几块砖么?”大伙心里都认为,这点事好不到哪儿去,也差不了。但每每三五乡亲共同帮忙,只有北京爷爷负责的部分平平整整,其他的总是凹一块、凸一角。大家这才陆续领教到北京爷爷的功夫。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哪家要修缮房屋,总是邀请他担纲主力。那时才刚刚改革开放,村民手头都没几个钱,倒也赚不了多少,只能管餐好饭。他自己从来不吃,全部带回去给孩子们。   慢慢的,砖成了北京爷爷生存的法宝……
  大叔的一声吆喝,把我从沉思中惊醒。该去走亲串户了。上次回来,文堂爷爷家的小洋楼才建了一半,这次不仅竣工了,连原先的老屋也翻修一新。我满怀好奇前去参观,嘿!站在院坪上,眼前绿油油一片,村路隐隐约约,远处山脉绵延,尽收眼底,偶尔三两只鸟儿啾啾飞过,颇有桃源仙境的味道。一进客厅,豁然开朗,墙高五六米,白得发亮,一张圆桌立于中央,空间富余得可怕。哪怕城里最精贵的别墅也难以媲美。我们在啧啧赞叹的同时,也感慨文堂爷爷的眼光。
  “如果不送建华两兄弟去读书,今天哪里住得上小洋楼啊?”听了二叔的话,文堂爷爷哈哈大笑。对于两个儿子的教育问题,文堂爷爷还是经历了一段摇摆期。“我自己没什么文化,连歌词都认不完整,不能让儿子也当文盲啊!”但条件的确艰苦,常常入不敷出,“索性不读了,罗贵生家不就没送去读嘛!”乡邻们这两天听了这个版本,过两天又听那个版本,莫衷一是。但看到我爷爷把几个儿子都送进学堂,他最终还是坚定了信心。他特地添置了猪仔和鱼苗,把能利用的空间都开辟出来,收入勉强凑合。
  他有个毛病,馋酒。一到冬至,就要酿上一大缸米酒,作为下一年的储备。自己时不时就一小碟花生米,喝上几碗。这米酒后劲不小,两三碗下肚,人就轻飘飘起来。但孩子上学后,他明显收敛了。孩子做完作业前,他滴酒不沾,充当“监工”。谁考试没考好,他会厉声批评,蹲在家门口的石阶上扭头抽闷烟,酒也提不起兴趣。谁的成绩提高了,他会开怀畅饮一番,边喝边哼上几句。
  事实证明,这成了他一生中最富前瞻性的决断。儿子们很争气,学了门手艺,跟随外出大军赴闽打工,不但站稳了脚跟,还挣了不少钱,每月寄些回家,家境日益殷实。日积月累,攒够了两栋小洋楼的资本。
  才坐了一會儿,北京爷爷又来邀约。他的新房,与文堂爷爷家比邻而居。没来得及打量,只见他瞬间从橱子里端出十几个果盘,盛着米粿、瓜子、糖果、红薯干、腊猪肝等年货,再给每人筛满一碗米酒,五颜六色的食物眼花缭乱。仔细打量,墙壁刷得雪白,水龙头取代了大水缸,卫生间的瓷砖若隐若现,一辆摩托车倚在角落。装饰虽谈不上豪华,却也干净整洁,有模有样。北京爷爷身上的夹克衫一尘不染,绿得纯粹。
  “这些都是我自己设计,自己盖的。”北京爷爷眼里泛着自豪。
  旁边还搭了个车库,一辆白色斯科达优雅地停在里面,像是奔入小康的证明。这幅场景,谁能想起它破旧的前身?
  改变这一切的,其实是不起眼的“砖”。
  改革开放的红利逐渐释放。村民的经济条件陆续好转,外出打工捞到第一桶金的年轻人,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翻修老房子。尽管土砖、青砖逐渐被红砖、水泥砖取代,盖房的时间成本大大下降,但乡亲们对房屋质量的要求反倒更高。毕竟红砖的墙壁砌歪了,比土砖的结构更突兀。乡亲们挑来拣去,还是打心眼儿里认为北京爷爷最合适,不仅是手艺,更是做事的钻劲和韧劲。北京爷爷与时俱进,村里通水通电后,又学会了水电工的技术。于是,村里的小洋楼越来越多,北京爷爷的收入也水涨船高。家中陆续添置了一些物品,肉也成了案上的常客。孩子大了,读书的同时还能帮衬田事和家务。日子,终于好了起来。
  周边的壮劳力纷纷进城务工,但北京爷爷并没有被诱惑,而是反其道行之。“您不想出去赚钱吗?”我问。“人生地不熟,没有什么意思。在家多自由啊,赚的钱还不比城里少。”北京爷爷毫无隐藏。他告诉我,盖一栋房子,工期一般两个半月至三个月,每天可赚三到五百元,再加上承种了撂荒的二十多亩田地,化肥都由政府补贴,一年下来,一亩能净挣六百到一千元。我大致一算,哎呀,都奔小康了!
  在黄冠村,罗文堂和罗北京只是脱贫的两个缩影。这个有着两千人的“十三五”贫困村,村容村貌早已焕然一新。十八弯的村道硬化平坦,蛛网似的串连起整座村庄。拐进村口,小洋楼一幢接着一幢,不少大门刷饱油漆,鲜红、阔气。有的砌出单家独院,两座石狮子守门,霸气十足。自来水管架起来了,穿村而过的小河终于可以睡个懒觉。站上去摇摇晃晃的茅厕,也纷纷改头换面。前不久,上海援建的幼儿园刚刚落成,教室、宿舍、餐厅宽敞明亮,我六岁的儿子惊呼“比城里的还要好”。小学、卫生室、便民中心都披上了新装。夜幕降临,年轻的光伏灯发出饱满的光芒。
  一股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机,在全村上下升腾。
  “新建了五十亩蔬菜大棚培育贝贝小南瓜,又种了六十亩烤烟,村集体经济达到十二万元。”村支书老钟说起这些语气简直有点嘚瑟。他背后那栋贴满米黄色瓷砖的新楼,正是村委会的办公楼,比起百米开外的旧址,简直天壤之别。
  “二○一四年脱贫三户、二十人,二○一五年脱贫十九户、一百○一人,二○一六年脱贫十七户、七十三人,二○一七年脱贫十五户、七十人,二○一八年脱贫二十户、七十九人……”老钟拿出七十五户建档立卡贫困户和三百四十八个贫困人口的台账,如数家珍。这一户加入了村合作社,那一户的屋顶安装了光伏发电设备,就连嗜酒如命、打了一辈子光棍的罗长生,也在花甲之年被安置进敬老院,颐养天年。
  正说着,村道上粤B、粤E、闽C等外地车牌频繁出镜。老樟树下,文堂爷爷又在跟村民谈论村里的一些新规划。虽然他不是村干部,但对国家大事比谁都关心。老樟树下的浓荫,就是他的讲台。一有什么政策下来,文堂爷爷就要召集大伙“传道授业”。说到兴奋处,还会猛地站起来,唾沫星子横飞,有时手上的烟头都甩飞了。当然,有些政策他也没完全理解透,乡亲们一提问,就卡壳了。但这样的尴尬一点也不打击他的积极性,下次照样滔滔不绝。
  一缕缕炊烟掠过屋顶在村庄上空弥漫开来。“开饭了!”二姑清脆的喊声在山里打着转。六岁的儿子和兄弟姐妹扑向饭桌,狼吞虎咽起来。奶奶愣愣地盯着这群第四代的孩子们,嘴角泛起微笑。她是否又回忆起和爷爷白手起家的苦中作乐?她的皮肤褶皱密布。这些深纹里,潜藏着一个农村妇女的奋斗史,乃至一个村落的变迁史。前段时间,父亲和叔叔们给老屋刷了墙,改装了屋顶,让北京爷爷又多了一件引以为傲的工艺品。
  昨天晚上,星光斑斓,文堂爷爷和北京爷爷凑过院坪聊天。聊着聊着,文堂爷爷又唱了起来,我赶忙拿出手机,录下了《浏阳河》和《七律·长征》。
  北京爷爷又接了一单新活。此时,“砖艺”已经不是单纯的谋生手段,而是一种乐趣,一份坚守。本村小组三分之二的新房,都出自他的手笔。他也学会了微信收款追赶着时代的脉搏。
其他文献
彦妮,原名张彦妮。中国作协会员。先后在《青年文学》《美文》《雨花》《青年作家》《朔方》《山东文学》《黄河文学》《太湖》等报刊发表散文、小说约二百余篇,部分作品被《散文选刊》选载。出版长篇小说《出息》、散文集《那时花开》。获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宁夏首届《朔方》文学奖、孙犁散文奖。  2003年冬天,就在街头的拐角处,我摆了一张卖报纸的桌子。  行人如蚁,车马如流,但很少有人光顾我的报摊。仿佛树上被叶
三年前的雷响着,雨下着  每一滴雨落到地上  都跪着  分不清哪一滴是我  哪一滴  是破碎的父亲  我陪一场雨,跪下  面对苍茫大地  高处危坐的神明  祈求滿身的疼痛放过母亲  满天的高炉尘霾,放过人间  满腔的恨,放过我
许侠客,本名许金燕。1976年生于甘肃省高台县,1980年进疆。1999年毕业于河南郑州大学新闻系,先后从事过新闻记者、史志编纂、文学刊物编辑等工作。1990年开始文学创作,迄今为止已在全国各地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随笔、传记文学、报告文学等文学作品380余萬字,先后荣获石河子、兵团及国家级文学奖项多次。  我在这个充满诗意的小镇已经工作、生活了9年的时间。小镇中心有一个花园式的广场。每当盛夏
习近平总书记曾在全国组织工作会议上讲到“家庙鼎训”的故事,说的是春秋时期宋国大夫正考父,他对自己要求很严,在家庙的鼎上铸下铭训:“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以此告诫党员干部,要正确对待手中权力,在工作中敢于担当、务实进取,在做人上谦虚谨慎、戒骄戒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既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作风。组织部门作为管干部、管党员、管人才的职能部门,由于工作的特殊性,组工干部常
頂着火热的太阳 我在玉米林里  弓着身子,把一棵棵  趁着夜雨冒出地面的草  使劲地锄掉。在一片氤氲的热风里  抚摸着被玉米叶划伤的梦想  趁着父亲抽烟的机会 偷偷地哭泣  使劲地咒骂着这片土地  已过去了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了 我的生活  已被城里人同化 ,只有这些玉米林  时不时还在我的梦里  伸出带着锯齿形的手  把我的内心拉伤 然后让汗水  把内心腌渍成一阵阵火辣辣的痛  明晓东,1974
天地和合,万物乃生。日月交辉,四时以恒。沧海随缘变迁,桑田顺应衰盛。因以洪荒未开,文明传承。幸尧舜修德,秦皇封建,盛唐隆昌,四夷朝觐;惜桀纣失道,民生凋敝,大清衰落,八犬欺凌。唯我龍之后裔,不坠青云之志,不惮血洒长城。救亡图存,英雄揭竿,靖难安邦,志士发声。鸦片战争以降,仁人上下求索,前仆后继,壮士振臂高呼,扼腕长叹,赤县黑夜难明。  一声炮响,睡狮惊醒;一舟启航,千帆齐竞。风雨如晦,星火燎原五岭
2006年成立,湖北省民营百强企业。2012年3月成立党支部,2016年4月升格为党委,党员138名。  扛起“一面旗帜”——  坚持党建引领民企发展,将党建要求纳入公司章程。  建强“三支队伍”——  建强党组织书记队伍,全面推行“双向进入,交叉任职”,公司中高层管理人员中党员占比超过80%。建强党员队伍,组建党员突击队,高质量完成“城市重点亮化”“军运保电”等任务。建强正能量创业家队伍,推进党
在奔往南方的列车上  写字、打坐、假寐  遇见一个女人,大眼睛  和我一样的长发  有和我一样年龄的女儿  “我年轻的时候,很多人追我  他们有钱也有容貌  我一个都不要  我选了自已喜欢的  时光倒回去  我还会这么选”  “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  “我时常想,我现在和你这样说话  以后,在某个地方某一节车厢  也会有像我一样的陌生人  和我女儿这样倾谈”  一群鸟鸣从高空坠落  日照又一日升
如此美好的下午  田埂上,我们把自己坐成了两棵油菜花  音乐若有若无  带我们而来的那条小路,不约而同地  我们都忽略它的崎岖和滚滚红尘  终于,坐在一棵开满鲜花的树下  忘记各自的藤蔓  只開自己的花  “诗人和诗人在一起,自然立即被建立起来”  躺下来,仰望一树繁花  三月的玉兰树,举着几百只鲜艳的酒杯  如果每天都能饮一杯该有多好  夕阳一点一点地淹没  黑暗渐渐把我们吐出,回到各自的灯火 
在月亮湾森林公园  母亲很认真地站在指定位置  配合拍照  我面前的情景是  高高大大无比纯净的儿子  越缩越小明显矮下去的母亲  他们一个猛蹿着向上生长  一个在快速缩回地面  而此刻,他们都很认真  我站立一旁  感动这对都在很认真留住时光的祖孙  母亲站立的位置  正好背对一轮红红的落日  当耳边响起按动快门的声音  我看见母亲身后的那轮红落日  倾斜着又往下滑了滑  它让我感到了某种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