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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1月22日至12月1日在香港举行了“国际现代音乐协会”及“亚洲作曲家同盟”的联合国际现代音乐节,十天内共排出24场音乐会,演出了156首现代作品。同时亦有6节学术研讨会,发表了14篇论文,探讨现代音乐方向。来港参与音乐节的包括51个国家及地区的240多位音乐家、作曲家、学者、学生及媒体人士。除了香港的演奏家外,亦有来自中国台湾、四川以及阿根廷、卢森堡、荷兰、日本、韩国的表演队伍。主办单位是香港作曲家联会(以严肃音乐作曲家组成的专业团体)、香港作曲家及作词家协会(香港的音乐版权协会,会员包括严肃及流行音乐作曲作词人、出版商等,共两千多会员)及香港政府康乐及文化事务署。其它主要赞助单位是香港艺术发展局及优质教育基金。而澳门文化局承办了最后两天在澳门举行的活动,使澳门首次进入国际现代音乐活动的领域。
而香港各大教育机构以香港演艺学院为首,香港中文大学、香港大学、香港教育学院都积极参与,把一些音乐会带到校内举行。此外,九个国家的领事馆亦提供不同程度的赞助。香港电台第四台则录音转播了多场音乐会。除了有作品及论文发表的参与者外,中国多个音乐院校及《人民音乐》编辑部,台湾及邻近地区的青年作曲家及学生都以观察员身份出席这次盛事,场内外的交流十分畅旺。
“国际现代音乐协会”于1922年于欧洲成立,早年的主要活动者包括十二音列始祖勋伯格等人,每年都举办音乐节,在不同地区举行。该会现任主席是香港旅英作曲家曾叶发博士,是首位华人出任这重要位置。现有近60个国家及地区的作曲家协会会员。“亚洲作曲家同盟”则于1973年成立于香港,现有11个亚太国家及地区协会会员,现任主席为香港作曲家陈锦标博士。在香港举办这盛事首先要在两个国际协会的周年大会上获大多票数通过,并于举办前15个月向所有会员国及非会员国的作曲家们征曲,选曲以后并于约10个月前公布,约半年前提供节目单及报名表格。是次征曲共收到604首,所有作品全由香港的作曲家及音乐家们分小组阅览后作决定。由于部份涉及中、西乐器混合,主办者特别向两个国际协会要求所有选曲由香港音乐家担任,无需如以往用国际评审团。这个建议获得接纳,亦显出国际间对香港办事的信心。由1923年的音乐节至今,能办这音乐节达到三届或以上的城市只有荷兰的阿姆斯特丹(1933、1948、1963、1989)、瑞士的苏黎世(1926、1957、1991、2004的其中两天)、英国的伦敦(1938、1946、1962、1971)及中国香港(1988、2002及2007)。而1988年香港的盛会更是这音乐节首次在亚太地区举行。
在西洋管弦乐方面,香港管弦乐团、香港小交响乐团、香港演艺学院交响乐团及卢森堡小交响乐团的音乐会演出了风格非常不同的多首作品。客席指挥叶聪与香港管弦乐团的演出令国际人士高度赞赏,其中于京君的京胡及二胡与乐队曲《垂柳金合欢》与日本作曲家松下功的两把小提琴及乐队曲《走向祈祷的时光》互相辉映。而另一位客席指挥古力格斯(René Gulikers)与香港小交响乐团的数首协奏音乐亦令人有创新的感觉。这些作品包括叶小纲为大提琴及乐队创作的《我遥远的南京》,同样是为大提琴及乐队由韩国作曲家朴泰钟所写的《协奏随想曲》及香港作曲家陈庆恩为笙、笛子及乐队创作的《风流韵事》。香港演艺学院交响乐团在老师辜柏麟带领下,演了6首作品,其中香港女作曲家张佩珊(现任教中央音乐学院)的《水姿》、立陶宛女作曲家赛卡仙蒂(Raminta Serksnyte)的《雾中山》及波兰资深作曲家克劳查(Zygmunt Krauze)的《阿拉伯风格曲》都很突出。克劳查的作品是钢琴与乐队,由他自己亲自弹奏钢琴。

盧森堡小交响乐团则身负重任,在“亚洲作曲家同盟”青年作曲家大奖决赛音乐会中,演出了8首来自澳洲、泰国、以色列、新西兰、韩国、菲律宾、中国香港及台湾的作品。最后结果第一名是新西兰的贺洛维(Samuel Holloway),第二名是香港的林钧晖,第三名是台湾的陈玠如。在另一场音乐会中,卢森堡小交响乐团亦演出了8首欧洲作品。
是次音乐节中,香港中乐团及总监阎惠昌的支持及表现实令人钦佩赞赏。音乐节首先是由香港中乐团作开幕音乐会,令到欧美人士耳目一新,他们绝大部份是首次出席这种组合的音乐会。陈锦标的《电车走过的日子》表达出调性音乐的新方法;陈明志的欧洲得奖作品《精.气.神》则展示了传统乐器可以造到的前卫效果。罗永晖的琵琶与乐队《千章扫》是严谨的主流创作;生于内蒙古而任教于中央音乐学院的秦文琛为唢吶及乐队创作的《唤凤》有很重的欧洲现代派影响,与他留学德国不无关系。然而最刺激的应是韩国女作曲家金姬廷(1968年生)的作品《水路夫人》。这作品由韩国杖鼓团wHOOL与香港中乐团合奏,该团三位成员席地而坐,他们用的电子杖鼓是可改变音式的新民族乐器,乐手的演奏技术及舞台表演技巧,配合香港中乐团乐手的高水平演奏以及阎惠昌精确的指挥,掀起全晚的高潮。香港中乐团同时亦在佛教的志莲静苑内的南莲园池演了一场室内乐音乐会,无论环境及气氛都令人向往,这亦是今次音乐节的特色,把音乐带到香港各个不同场地,包括大学、博物馆、佛寺、户外公园等,由香港岛以至偏远的元朗区。
香港中乐团上述的两场音乐会令人对中国民族乐器的可塑性刮目相看。最令人鼓舞的是在其中14场音乐会的开始5至10分钟都由香港中乐团副指挥周熙杰讲解下,由该团一位乐师,示范介绍一种民乐器并演出一首传统乐曲的选段。音乐节尾声时,很多海外与会者都表示津津有味地上了一堂宝贵的民乐配器法课,有人马上在香港买了一些民乐器回国,并不断查询有没有外语的民乐配器书籍。这一点令主办者对办现代音乐节之余,同时推广中国音乐文化感到骄傲!这一切都得大力感谢香港中乐团。
外来队伍较特别者首推18位来自阿根廷的“寂缘一派”(Fronteras del Silencio)拉丁民乐团,他们在作曲兼总监罗斯(Alejandro Iglesias Rossi)的带领下,以拉丁民族乐器加上多媒体,演出了两场十分特别的拉丁美洲现代作品,是历届音乐节只侧重欧洲风格的一个清新剂。
另一个清新剂则来自四川音乐学院的“十二阶新音乐团”。2002年这音乐节在港举行时曾请来了上海音乐学院的现代音乐合奏组,而叶小纲带领的中央音乐学院“蚀”乐团在更早前亦已在香港“音乐新文化”音乐节演出。是以这次来自四川的队伍令人耳目一新,而四川音乐学院在敖昌群院长的带领下,成功申请进入国际现代音乐协会为附属会员,成为中国大陆参加这协会的首位成员。“十二阶新音乐团”在两场音乐会中演出14首新作,整体水准十分高,其中个别演奏者如单簧管的张文坤及钢琴张旭鲲及邱可夫,其音乐感及现代音乐技巧绝对是最高国际水平。他们带来的四川作曲家作品来自敖昌群、郭龙、杨新民、邹向平、宋名筑、施子伟、胡晓及杨晓忠。这些对海外人士比较陌生的名字,令人马上察觉到中国大陆出色的作曲家实在十分之多。

香港的演艺学院现代音乐室乐团亦不遑多让,他们的表现比五年前更成熟,现代音乐感非常到位。而其它三场由本地好手演出的室乐音乐会共有19首作品,风格极之多元化,包括墨西哥、以色列、日本、斯洛伐克、韩国、冰岛、匈牙利、瑞典、赛浦路斯、俄罗斯、克罗地亚、泰国、新西兰、挪威、菲律宾等。
此外,来自荷兰的“夜不眠”室乐团(Ensemble INSOMNIO)是国际现代音乐协会这两年的特约乐团,十多位乐手熟练地演绎了两场包括香港作曲家曾叶发、麦伟铸及另外来自土耳其、罗马尼亚、西班牙、爱沙尼亚、英国及荷兰的作品。

为使创意精神启发中、小学生,一场室外的千人大汇演由多位青年作曲家及中、西乐器乐手的带领,并由香港作曲家罗永晖的策划之下,在香港公园演了一曲名为《战神之歌》的音乐活动,参与的同学都十分兴奋及投入。
音乐节其中一场令人赞叹的音乐会不能不提来自台湾的“台北室内合唱团”。这个33人的室内合唱团在指挥陈云红的带领下,其水准之高令欧美人士刮目相看,在座的海峡两岸三地音乐家都同意他们是华人社会中最高水平的现代音乐合唱团。该团其实经常参加海外的比赛及音乐节,并获多项大奖,包括2006年在匈牙利举行的“第22届巴托克国际合唱大赛暨民谣艺术节”勇夺“室内合唱组”第一名及整个大赛的“总冠军”,实是华人之光﹗当晚所见,大部分清唱歌曲都无需用乐器起音,而演出的美国、爱沙尼亚、乌克兰、韩国、澳洲、意大利、瑞典、中国香港的陈伟光及台湾的李子声的合唱曲都很精彩。瑞典作曲家诺丁(Jesper Nordin)的《无言咒》是写给现代音乐合唱团表演者的“瑞典电台合唱团”的,其中部分有如里盖蒂(Ligeti)的音丛滑音,高度困难而效果别致。诺丁对“台北室内合唱团”的演出十分赞赏,并谓完全媲美“瑞典电台合唱团”。指挥陈云红虽然年轻,但肆业于维也纳音乐学院及于美国深造后,经常带领合唱团往欧洲各国参赛,获奖无数,包括“最佳指挥奖”等,对推动合唱教育亦不遗余力。近年华人在国际享誉盛名的多以钢琴、小提琴、大提琴、乐队指挥及歌剧独唱者为多。现在都能够涌现出一队以演唱现代音乐的代表队伍,实在可喜可贺。
音乐节最后两天的活动在澳门举行,澳门中乐团在彭家鹏总监的带领下,演了8首包括郭文景、关迺忠、赵季平、刘文金、唐建平、吴华、姜莹及香港的邓乐妍的作品。而邓乐妍的一曲为笙及乐队所写的《熔》更夺得亚洲作曲家同盟的“入野义朗纪念奖”。音乐节闭幕则是由邵恩总监执棒的澳门乐团音乐会,演出爱沙尼亚、丹麦、芬兰、美国的陈怡、澳门出生的林品晶(旅美)及香港作曲家林乐培的作品。林乐培更成为国际现代音乐协会的名誉会员,成为继周文中之后第二位获此殊荣的华人。
音乐节在澳门结束后,大部分人陆续回国,主办者额外办了一个赴成都及西安的交流团。结果有16个国家的28位参与者,访问了四川音乐学院及西安音乐学院,并又买了些民族乐器归国。在参观秦兵马俑时,欧美的作曲家同道们赞叹中华文化之余,不禁问了我们一句:“你一定是对你们的文化感到骄傲了。”
总结是次活动,各国代表在闭幕大会上一致好评,虽然中国大陆仍未有协会成为正式会员,而中国香港在一国两制下,仅能代表香港。但在156首演出作品中,其实主办者选了19首中国大陆的作品,对这现象,各国代表并无异议,是一种默默的支持。

反應最热烈除了是中国乐器示范之外,大多是对东、西方乐器混合的兴趣。同时对一些来自亚洲及近东地区的音乐创作,都觉得甚为新鲜。其实中欧式的后前卫派无调性音乐并其复杂的对位线条,以及纯以织体倂成的音响效果式的音乐,均已再无新意。上述的作品,完全分不清作曲者的个人风格及性格,亦欠地区文化特色。同一种十二音列或无调性对位手法,无论出自哪一国家的作曲家,都分别不大。纯理性的创作,亦难引起听众共鸣,更遑论打动人的心灵。当欧美人士都要向东方寻求新意念的时候,年青的中国作曲家们切勿回到欧洲20世纪并尝试写他们风格的东西。当中国作曲家们无需靠在欧美获奖才能向自己的国民证明自己的作品是优秀的时候,真正的当代中国音乐就会出现。到时欧美诸人自要学习欣赏这些优秀作品,而中国作品亦无需要由欧美学者及乐评人去评论什么才是突出的中国音乐。要做到这点,首先是了解自己的文化,中西并蓄。只懂演奏及创作西方风格的东西,只是达到完善模仿的效果,并把本国的艺术发展殖民化了。欧美人士来到中国难道是为了听我们演奏贝多芬及莫扎特的交响曲,或看我们演出威尔第及普契尼的歌剧有多唯肖唯妙?
代表新中国的音乐其实已开始出现,盼望中国文化发展再创高峰,让全世界去见证21世纪新中国的文艺复兴!
陈永华 作曲家及指挥,多伦多大学音乐博士。现任香港作曲家及作词家协会主席,曾获特区政府颁授太平绅士衔,本届国际现代音乐节组委会主席。
(责任编辑 于庆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