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逢岁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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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开篇女主吃货的设定,还以为是个欢萌的喜剧,谁曾想被虐了一把!(六月:编编把我拖出去打一顿吧!)哼,不过女主真是一个傲岸又容易满足的吃货啊,被男主『坑』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小编一直没想通,江山和美人只能择其一时,究竟该如何选择呢?
  壹
  日上中天,我才悠悠转醒。
  春灵像是趴在墙根偷听一般,我刚掀开被子坐起身,就见她端着脸盆推门进来。半句话没有,手脚麻利地给打着哈欠擦着眼屎的我洗脸梳头。
  “夫人,午膳已经备好了,有青玉映雪、蚌珠沐雨、美人卷帘、银霜落江四道菜,不知夫人想搭配白米还是馒头吃?”
  春灵帮我把两颗襟扣扣好之后,就垂手站在原地等着我的下一步指示。这是桩顶重要的差事,当今权倾朝野、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就连那唯一一人,当今圣上都会礼让三分的辰王殿下陈之言,他唯一的王妃——我,究竟中午的主食是米饭还是白面馒头,的确是需要我本人亲自定夺的。
  但春灵报的那四个菜名着实把我给气到了。“我说你们现在是不是连菜名都懒得重取就来糊弄我了。昨天也是这四个菜名,听着像是多金贵的菜,其实就是一个青萝卜拌白萝卜,一个剥了皮的老醋花生,一个黄瓜拉皮,哦,对,说什么银霜落江,不就是炖豆腐汤还把豆腐炖烂了吗?”
  我真是越说越气,我得去问问陈之言要不要这么折磨我,有厌恶我厌恶到要饿死我的地步吗?
  我左腿刚迈出门槛,就被扑通一声跪倒的春灵一把抱住,耳边随即响起了熟悉的话:“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错,夫人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吧!”
  春灵总说她该死,可我每次生气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让我受委屈的除了这个王府的正主陈之言,又能关别人什么事?
  唉,也不是再没别人能欺负我,陈之言的侧室如夫人,她就能。
  如夫人刁难正室王妃,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只要有王爷的力挺就可以了。而如夫人恨我,我也是能理解的。原因也显而易见,我现在这个辰王妃的身份,原本是她的。
  我听下人背地里议论过,这位如夫人是沾着当今皇太后这边的亲戚的,父亲也是朝中重臣。我也听说陈之言十分喜欢这位大小姐,而这位大小姐也是倾慕辰王殿下的才情良久,真真才子佳人、人中龙凤的组合。当今圣上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赐婚陈之言,许这位大小姐给陈之言做王妃。
  原本是多么美好的一对儿啊,却硬生生让我给搅和了。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嫁给陈之言也是嫁得莫名其妙的。起初我也不是没去质问过,我问陈之言为什么明明早有了喜欢的人却偏偏要娶我做王妃,他只是冷冷地牵了下嘴角,反问我一句:“你觉得呢?难不成还能是我喜欢你?”
  贰
  “夫人千万不要去找王爷,王爷正在前厅接待贵客,夫人若是去了,恐怕又要惹王爷生气了!”
  “春灵,你别拦着我,什么接待贵客,分明就是领着外人吃独食,留我在这啃萝卜!”正要冲出去,却发现陈之言站在门外。
  他今日穿一件玄色长袍,比袍子还黑的长发用镂空精巧的银冠高高束起。他背手而立,正午的日光把他的皮肤映得又白又薄,整个人仿若会发光一般。
  我怔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好看得要命的人,他也正看着我,脸上薄愠威怒:“你又在胡闹什么?”
  “我没胡闹。”拉开椅子在桌边坐下,我仰着头对他说,“你来找我有事儿?吃午饭了吗?我这正好有一桌子的好菜,一起吃啊。”
  陈之言扫了一眼饭桌,便又继续看着我,眼神冰冷,冷得我忍不住打哆嗦。但我很勇敢,在和陈之言对峙这方面,我从来不输阵仗。他若是骂我我就骂回去,他若讥笑我我就笑回去且笑得更大声,现在他正瞪我,我就睁大了眼睛也瞪他。
  陈之言就是在这样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眼角都湿润了。我有些尴尬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陈之言,你不要笑了,比瞪眼是你输了,你凭什么笑我?”
  “我想笑就笑,你有本事别让我笑啊!”他从笑的间隙说完这句话又接着笑,眉眼弯弯,唇红齿白的样子,真的惹人犯罪。
  我抄起一个白面馒头塞到他嘴里:“你给我闭嘴!”
  陈之言却像是早就想到我要这么做一样,咬了一口馒头,斯斯文文地咀嚼一番咽下:“慕芊芊,你怎么这么笨,用馒头怎么能堵住我的嘴。”
  陈之言的脸猛地凑近,近得我只能看到他墨黑色的瞳孔,他一字一顿地说话,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扑在我的脸上:“以牙还牙,以嘴堵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以牙还牙的下一句,难道不是以眼还眼吗?我猛地清醒过来,一头就撞向他的头。这一下撞得挺狠,陈之言松开我,眉头紧皱,咬牙切齿地说:“你又发什么疯?”
  叁
  陈之言走了,怒气冲冲地走了。
  家臣来报说江南水师督统携夫人已在前厅等候拜谒,如夫人已经收拾齐备,就等着和王爷一起去会客了。
  我看着陈之言在院墙转角处消失,也隐约看见了一段犹如水光滟潋的绸缎。我吸了吸鼻子,又揉了揉眼睛,把春灵叫了进来。
  “每次都是她陪着陈之言去见客的对不对?”我就是问问,春灵却扑通跪下,道:“奴婢该死。”接着就自己抽了自己两巴掌。
  这聊天都聊得动上手了,也就没法再聊了。
  厨房来人又送了一波菜,依然是一盘子一盘子的素菜,但都炒得色香味俱全,我也饿了,提起筷子准备开吃。来送菜的人又悄悄塞给我一个油纸包,神神秘秘地小声说:“这是王爷特别给夫人准备的,皇太后懿旨京城上下每月斋戒三日,能弄到这个委实不容易的。”
  我打开,是一只烧鸽子。
  我又开心了。我真的很容易开心,捉到红尾蜻蜓我就开心,吃到好吃的东西我就开心。我捧着这只烧鸽子,小心地撕下一个翅膀,我想陈之言带别人却不带我去宴客也没什么,他这不是给了我一只烧鸽子吗,这就挺好的。
  其实,陈之言对我也没那么差,他只是不喜欢我。   陈之言说我的大多数话都挺对的,比如我没出息,比如我笨。
  我也觉得自己笨,因为我在最开始最开始的时候,以为陈之言是喜欢我的。
  肆
  我是商贾之女,江南大户,家里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人有钱了就烧得慌,爱瞎寻思,有了这个就想要那个。我爹娘也是,他们觉得买卖做得再大,不能在朝廷谋得一官半职总是低人一等。他们盼着我哥能读个状元郎出来,但我哥真不是那块料。
  我记忆里有关于我哥的画面就是他捧着本蓝皮子书伏在案前念念叨叨的样子,满脸的愁苦。我在外面疯野了一天,无论是捉到野兔子还是捂了一窝蚂蚱,总会给我哥看看,然后他就得马上又钻进书本里。
  但即便是这样,我哥还是学得不咋地,别说考状元,家里不知塞了多少银子才勉强帮他挂上了乡试的末位。
  这一年夏,我就要满十六岁,家里宴请八方为我哥中试庆贺。
  我为哥哥高兴,打定主意要送他一份大礼。盛德拳馆的小六哥跟我说城郊的风剑山上有火焰鼠,兔子大小,通身雪白,但脑袋上却生着一撮火红火红的毛。我脑补了一下火焰鼠的样子,太奇了!我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撒腿就往家跑,我得装上干粮打点行囊去风剑山狩猎去。等我在风剑山上左找右找终于转悠迷路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比迷路更可怕的一件事,风剑山的特产——赤唇竹叶青,开始夏游了。
  我翻遍了全身上下,随身的小包袱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当然没找到雄黄,就是一把防身的短刀也没带。我不死心地咬了一口包子,唉,为什么包子不是雄黄馅儿的呢?
  这次怕是真的要玩儿完,若我平时夜不归家,家里必会派人寻我,可现在家里正忙着筹备贺宴,哪有功夫注意我呢?最早也要挨到明天啊!我念念叨叨地给自己壮胆:“慕芊芊,只要挺过今晚,你就活下来了,你还不到十六岁,阎王不会收你的……”
  这是我的想法,但显然阎王并不是这么想的,我话还没说完,就见一条通体碧青的竹叶青正弓着身子蛰伏在离我两步远的草丛里。
  “那个,你别过来啊!哎,你吃包子吗?牛肉馅儿的,全是肉……”我想我是真的被吓疯了,一边跟竹叶青说话,一边往回缩腿,但是刚缩到一半,它就迅速地朝我扑了过来。我特别没出息地、傻里傻气地闭上了眼睛,晕过去了。
  我觉得我可能是死了,原来被毒蛇咬死竟是一点儿也不疼,可惜这个体验我没办法告诉哥哥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四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就是阴曹地府吗?阴间这会儿也是暑夏吗?怎么也这么热?然后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我便看清楚这阴曹地府竟和风剑山很像,我一侧头便又看到身侧有一堆火,一个穿明蓝衣裳的男子正在吃东西。
  “你醒了?要吃包子吗?牛肉馅儿的,还有一个。”说着他伸手递给我一个包子。我木木地接过,咬了一口,唔,这味道,像是我带的。
  “大哥哥,你也是被蛇咬死的吗?我们吃完这包子,是不是就要上路了?那个,听人说黄泉路远,我们一定要互相照应啊……”
  我还想再说点儿好听的话,却听见男子的肩膀竟频频地抖动起来。我连忙起身扑过去看他怎么了,他竟是再也憋不住地大笑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陈之言,我看清了他的脸,在明暗的火光下棱角分明,眼睛灿若星辰。他笑得红了脸,揉着我的脑袋说:“你怎么那么笨啊,难不成是被吓傻了?”
  伍
  那日天一亮,陈之言就带我下山了。
  陈之言是专程来风剑山捕蛇的,他说,这赤唇竹叶青虽是风剑山特有,却也不常见,他逐了三天才终于找到这么一条,却轻易就让我碰上了,不知我是幸还是不幸。
  我跟他待在一起的期间,无论做什么他都笑话我,揉着我的脑袋说我笨,我顶不乐意的。但终归是他救了我,而且他长得还那么好看。
  他要与我在街市的十字口分别,我赶紧告诉他:“我叫慕芊芊,我家是南街的慕府,很有钱的。大哥哥你叫什么,你救了我的命,我们家肯定会报答你的。”
  他原本还噙着笑的脸却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直到我抓住他的衣角催他,他才淡淡地说:“下次见面就告诉你。”
  “那说好了啊,你知道我家在哪儿的,要来找我哦。”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声说,“我家就在南街,要记得啊。”
  哥哥的贺宴热闹了一整天,又说是请来了一个当朝的大官,爹娘乐得一天都没合上嘴。
  贺宴那天的热闹是我对家最后的记忆,因为翌日我就被辰王府的人接去了京城。家里根本来不及给我备嫁妆,我甚至来不及装上我养了两年的大白鹅。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嫁给辰王爷,若能提早半日知道这个消息,我都会背上一篓包子,带上我的大白鹅逃婚去的。但是辰王爷太任性了,一点儿商量的机会都没有,我就嫁入了辰王府。
  入洞房的瞬间,我猛然就想起来那日在风剑山救我的大哥哥,我还没报答他呢,我恐怕要食言了。正想着,盖头就被挑起了,烛火摇曳间,我看到了自己一直在脑子里描摹的那张脸。
  原来我的大哥哥就是娶我的辰王爷。
  他一定喝了很多酒,脚都有些站不稳,白皙的脸透着微红。他穿着大红的喜服,漆墨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似是入了魔一般。
  我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搅着手指头小声说:“真巧啊,大哥哥。”
  但是陈之言却猛地收回目光,转身就要离开。
  “喂!你又要去哪儿啊?你说再见面就告诉我名字的!”
  然而他并没停下脚步,只是在跨出门槛的时候顿了一下。入夜的秋风把他宽大的喜服吹得猎猎作响,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方才我没听清楚。”我急得想走过去,但穿戴的行头太重了。
  “陈之言,我叫陈之言。慕芊芊,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洞房之夜,我一个人折腾到大半夜才把身上的行头全卸下来,钻进被窝的时候已经困得不行。那时候我以为,所谓洞房,就是一个人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睡觉。   几天之后,我听下人们说那夜陈之言是宿在如夫人那里,我便知道原来洞房不是我想的意思。又过了些时日,我又听下人们说陈之言陪如夫人去京郊的妙音寺烧香,我便又知道陈之言也没有那么忙。后来,我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已经在下人们的闲聊里知道了很多事。
  我也终于知道,陈之言不喜欢我。
  陆
  那只烧鸽子,我忍着口水慢慢吃,终于熬过了斋戒的日子。于是天刚一擦亮,我就起床收拾妥当,直奔厨房。
  我想吃水晶虾饺了,我要见证它们诞生的全过程,我要它们出锅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蒸笼盖掀开的一瞬间,我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也顾不上烫,手直接抓上去,眼看就要拿到的节骨眼上,却见笼屉整个往后面退了一尺,又腾空一尺。
  我顺着蒸笼的移动轨迹看过去,于是在水汽蒸腾中看到了陈之言那张欠揍的脸。
  还是他嘲笑我时一贯的语气:“你这么嘴馋,不如住在厨房算了。”
  我实在搞不懂陈之言,在以前,他除了要骂我的时候会来找我,其他时间,我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但现在竟然跟我坐在厨房的门槛上吃虾饺。
  我吃一个他就要吃一个,连虾饺都要跟我抢,眼看着只剩最后一个,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抢到手。我气得要死,他却得意得要命,晃了晃这个水晶薄皮、粉琢玉砌的小东西,一副不要脸的表情对我说:“求我。”
  我瞪了他一眼,转头向厨房里面看,陈之言这厮却捏着我的下巴把我又扭过来,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说:“下一锅得半个时辰以后了。”
  我恨这个世道的奸险!我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土:“我走了,你慢慢吃,别撑死。”
  “芊芊,晚上跟我一起进宫吧,今日中秋,宫里会做很多好吃的。”他拉过我的手,也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个油纸包,“挑今年余杭最好的金桂和并蒂莲刚做的糕饼,也不知道有没有你说的那个味道。”
  陈之言似乎是脸红了,眼睛眨了又眨。
  “哦,好。”我应了一声,再说不出别的,慌忙攥紧手里的纸包,转身就走。
  陈之言对我这么好,一定是病了。而且我也应该病了,一颗心跳得厉害,一说话就要从嘴里蹦出来。
  直到我坐在金玉包边的小桌前,仍然觉得很不真实。这宫里我也没有认识的人,也没心思欣赏,皇上说点儿啥我也没注意,我只知道,陈之言一直攥着我的手,厚实又温暖。
  我觉得,如果不是春灵突然捧了个大盘子上来,我会这么晕晕乎乎一整个晚上。
  “禀皇上,奴婢是辰王妃的贴身侍女,特呈上辰王妃亲手熬的珍珠羹。”
  陈之言略奇怪地看向我,我也甚是惊奇,我啥时候做珍珠羹了啊?春灵这是演哪套戏啊?但现下我也不好说什么,尤其是听到皇上哈哈哈那一长串铜铃般的大笑,我就更不好把“我只会吃不会做”这种话说出口了。
  “辰王妃真是有心了,大家都来尝尝。”皇上一发话,大家便动筷子了。
  我和陈之言的珍珠羹都有点儿烫,只能先拿着勺子舀着吹凉。也就在我舀了两下勺子的工夫,却见坐我斜对角的一个老头儿一口老血喷老远,周围的人一阵惊叫。皇上身边突然窜出一号人喊着护驾护驾,然后老头儿又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珍珠羹有毒”就蹬腿了。
  好大的热闹,我一会儿看看老头儿一会儿又看看皇上,接着再看看老头儿,正一双眼睛都不够用的时候,却听我身侧那个人,那个手心温暖厚实的人厉声喝道:“拿下辰王妃!”
  柒
  我啊,就是太笨了。
  当陈之言的如夫人带着春灵进了天牢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脑袋里啊,陈之言那声拿下我的声音一直不停地在回响,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了。
  是陈之言亲手把我抓进天牢的。他真是个善变的人,从来都是。明明上一刻还握着我的手对我笑,下一刻就能把我扔进冰冷的牢房。
  “慕芊芊,这辰王妃的位子,你可还坐得舒服?”
  我抬头看了看如夫人,想回她“你又不是没坐过”才发现,原来我竟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她没想等我回答什么,自顾自放声笑起来,又突然把她身后的春灵拽到我跟前,说:“我告诉你,你在辰王府里什么都没有,你得不到王爷的爱,连身边的丫头也是我柳如诗的人,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王妃了?哈,辰王妃,你也配?”
  原来她叫柳如诗。
  “可珍珠羹不是我做的,我也没下毒。”
  “有谁会信呢?没有人会信你。而且你毒死了朝中大员,柳太傅是你毒死的。”说到这,柳如诗突然激动起来,“是你害死柳太傅的,是你,是你把我爹害死的。”
  “那老头儿是你爹?你把你爹毒死了?”我艰难地把这些话说出来,不敢相信,“你为了除掉我,甚至可以害死自己的亲爹吗?”
  柳如诗身形晃了晃,眼泪夺眶而出,道:“为了王爷,我什么都能做。我爹死了,这朝中就再没有能掣肘王爷的人了……”
  “你真是疯了!”
  “我是疯了!是被你慕芊芊逼疯的!如果没有你,我就还是辰王妃,王爷就还是爱我的,我又怎会为了除掉你而牺牲我爹?都是你,你要为我爹偿命!”
  柳如诗像是疯了一般扑向我,抓住我的衣襟狠狠地说:“你说王爷是会信你还是我?他会相信我害死我爹吗?王爷当然不会,他只会后悔当初可怜你留了你一条命。慕芊芊,你为报灭门之仇公然弑君,你死定了!”
  我从柳如诗口中知道了一个故事。
  柳如诗说,我慕家上下几十口人在我离开之后就被处死了,罪名是勾结朝中叛党。而向皇上揭发的人就是陈之言。这是陈之言为了铲除对立党羽设下的圈套,而我慕家的几十口人命只是个陪衬,连垫脚石都算不上。
  “王爷是一时对你产生了愧疚之情才娶你的”,所以陈之言才会那么厌恶我,才会不愿意见我,才会毫不留情地把我关进天牢里。
  若我那日没有在风剑山上见过他,那现在我便是和爹娘和哥哥在一起,即便是在阴曹地府。可我现在只是一个人,那活着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好恨陈之言啊,我要杀了他。
  捌
  十五日后,我终于见到了陈之言。
  他着一身黄金甲冲进天牢,亮银长剑血迹斑驳。他一下劈开天牢的落锁,手中长剑落地的瞬间,他已经一把把我抱进怀中。
  他说:“芊芊,对不起,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我由着他,忍着他坚硬铠甲的刺痛,直到现在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也终于不再奢望陈之言喜欢我。他一直都是这样,他想做的,想说的,都由着自己,不会问我想不想,痛不痛。
  “陈之言,为什么是我慕家?”我好久不曾说话,再开口声音已经哑得吓人。
  他定住了,然后慢慢松开我,沉声说:“芊芊,你说什么?”
  我猛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长剑用尽全身的力气刺向陈之言,道:“为什么要杀我全家?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世上?为什么你不去死?”
  我失去意识的最后,看到了他身后的御林军提刀冲向我,看到他流着泪对我说话。我一定是看错了,陈之言怎么会哭呢?
  玖
  醒来后,眼前就是陈之言的脸。他看起来很憔悴,赤裸的上身裹了一层又一层白纱,他双手抓着我的胳膊,身上的伤口裂开,鲜血一点点染红了白纱。
  “芊芊你哪里不舒服?要吃水晶虾饺吗?但你现在不能吃太油腻的,烧鸡烧鸽子以后再吃好不好?”他声音应该是温柔得像融开的春水,而我只觉得好冷,我说:“陈之言,你怎么还没死?”
  宫人们叫陈之言皇上,他们也在背地里抱怨,圣意难测,整日诚惶诚恐,活得提心吊胆。
  我却没什么顾忌的。陈之言每晚都来看我,跟我聊天,说好多好多话。他说柳如诗是皇帝派来监视他的,他对她好不过是将计就计,他又说他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喜欢我,不然我就会有危险。他说他知道毒不是我下的,但若他不先一步把我抓起来,我落入皇帝手中会凶多吉少。
  “但我还是来晚了,对不起芊芊,对不起……”
  他每次说到最后都是无数个对不起,我却一句也不想理。我不知道他是觉得杀我全家才对不起我,还是柳如诗给我灌了毒药而对不起我。
  我用我能拿到的东西去打他,但他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笑着对我说:“芊芊你力气好大,我看你身体马上就会好了。”
  他每夜都抱着我睡,我怎么都挣不开,我就咬他的手,可咬出血他也不放。
  后来,我拿东西越来越吃力,连咬他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任由他抱着。
  我知道陈之言又骗我了,我好不了了。我开始越来越贪睡,但每次睁开眼睛都能看到陈之言。我的记性也越来越不好了,总是会忘记我和他的血海深仇,反而对着他笑,吵着要吃烧鸽子,可每次吃到一半就又想起来他是我的仇人。
  京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有力气,于是裹了狐裘坐在大殿前看雪。正看得有些想睡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有人叫我,我回头就看到了他。
  “大哥哥,你可来找我了,我等你等得都下雪了。”
  他在我身侧坐下,敞开披风把我裹在怀里,我觉得好温暖,更想睡了。
  “睡吧,我会一直抱着芊芊的。”
  “大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等你睡醒了,我就告诉你。”
  拾
  华元初年冬,辰元帝陈之言之后薨逝,辰元帝却不发丧。
  有人说是辰元帝十分厌恶这个皇后,人都死了,还办什么丧葬。另有人说辰元帝是太爱这个皇后了,爱得痴了,所以人死了都不愿意放手,还要留在身边。
  但这终究是不知情人的猜测。
  这些人并不知道,在余杭的桂花又开满街头巷尾的时候,陈之言坐在风剑山上,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冰棺里的人,颤抖着说:“我叫陈之言,芊芊,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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