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年味

来源 :小品文选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JK0803_sunmingfang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繽纷人世间,有许多事物值得缅怀与念想,譬如,花鸟虫鱼,阳光雨露,草木云石,亲情友爱,等等。而我,却偏偏对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味道情有独钟。它始终占据着我的嗅觉,刺激着我的味蕾,以至念念不忘,刻骨铭心。那,便是年味。
  一进腊月,镇上人家几乎家家户户开始忙碌起来,街坊邻居们熙来攘往,他们杀鸡的杀鸡,腌肉的腌肉,灌香肠的灌香肠,让整条巷子漾满了浓郁的年味。
  那时家庭经济窘迫,庸常的日子过得较为清苦,可凭借父母的辛勤劳作与节俭持家,总会把春节打理得颇有模样,颇具滋味。
  渐远的印象,像洇开的水墨,珍藏于记忆深处,恍若昨日。
  天方蒙蒙亮,母亲轻手轻脚起了床,略事洗漱,便挎上竹篮,“吱呀”一声,披着晨曦出了门。母亲那么早,为的是到街市上挑选一些鲜嫩的荠菜与水灵的白萝卜,再斩上一大刀还冒着热气的鲜猪肉。个把小时后,我大老远的就看见,母亲斜弯着腰,敞着褂襟,头上冒着迷蒙水汽,出现在巷口,正费劲挪着步朝家里走来。
  那时的我还甚是懵懂,见母亲回到家里,总喜欢趴到竹篮跟前去看稀奇。慈祥的母亲笑眯眯地对我说,这些都是生的,现在还不能吃,等待会儿团子做好了,你就放开肚子吃吧。
  怀着许久的期盼与憧憬,我们姊妹几个都既听话又卖力地给母亲充当下手,阿姐们择菜的择菜,刨萝卜丝的刨萝卜丝,洗蒸笼的洗蒸笼,烧火的烧火,我则双手执刀,“乒乒乓乓”剁肉末,顿时将家里捣腾得满室生机。
  包团子,向来是镇上人家一年中十分看重的事项,无论大人或孩子,都会暂且放下手头的活计,将精力聚集到这项要务上来,没人胆敢轻视或懈怠。
  我们遵从母亲的指挥,有条不紊地配合着母亲的行动,很快就把荠菜鲜肉、萝卜丝肉末、花生酥糖等几种馅心准备完了,分别盛放于陶盆、瓷碗内,并调好了佐料。荠菜、萝卜丝焯水时散发出来的清香味,用小石锤捣舂花生米时发出的好闻的浓香味,与腊肉、风鸡、咸鹅等“年货”的味道交融在一块,混合成了我们巷子里诱人的年味。
  当姐姐将一大锅水烧开后,母亲便捋起袖口,舀水和粉。滚烫的水倒入盛着米粉的木盆,霎时升腾起袅袅水汽和扑鼻的香气,透逸出温馨与安详,抚慰着家人的心灵。
  母亲边倒开水边搅粉,搅到七不离八时,就放下一把抓在手里的三只筷子,左手扶住盆沿,右手不停地翻揉米粉。淡幽幽的米香味氤氲在空气里,沁入我们的心扉。
  团子蒸熟后,出笼的活大多由我完成。当父亲把装着团子的蒸笼端至我面前时,热团子的馨香气息常诱使我口水直流。往往还没等父亲收拾完,我早就忍不住吃上了。尤其是那油绿晶亮的绿苎头团子,散发出来的清香味,能香过去半条巷子。
  挡不住美味的我,贪婪地吃着团子,直迟到肚子发胀,才趁隙闪到巷子里去溜达溜达。孰料,门一开,那条我再熟悉不过的巷子里,到处弥漫着如纱似雾的水汽和若有若无的香味,宛若将小镇置身于仙境中,令我唏嘘讶然。
  风柔日艳的天气里,左邻右舍的窗口外、屋檐下,到处挂满了油亮亮、香喷喷的鸡鸭鱼肉,还有的人家,干脆把年货晾晒到门前长长的竹竿上。那蕴含喜悦的情状,勾勒出桃溪另一道壮观的景致。
  赶早的人家,通常在腊月廿九便烧煮年货了,我家通常会等到除夕那天。一清早,父亲即烧上一大锅温水,将腌制过的鸡鸭鹅和猪爪、咸猪头等洗净,再分门别类烧熟煮酥。那种带有咸味的香气,浓郁而深沉,一闻到那股香味,便会不由得加快脚步往家奔。
  吃罢年夜饭,巷子里陆陆续续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协奏曲,很显然,那是人家在炒蚕豆、花生或瓜子了。隐约听见“噼噼啪啪”的响声时,香味其实早就飘散出来了。伸长鼻子嗅嗅,还能闻到制作糙米糕时冒着热气的甜腻香味,正从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窗户中透逸出来,掺和进空气里,与不时燃放的小鞭炮所散发的硝烟味,以及每家每户飘出的美酒佳肴的浓香,糅合到一起,组成了醉人的年味,久久地氤氲在巷子上空,使整个巷子变得温暖而鲜活。
  这种耐人寻味、令人陶醉的好闻气息,通常会从腊月廿六持续到正月十五,有时甚至会绵延完整个正月,充盈着我们的希冀与向往。
  巷子悠长,年味幽香。我们日夜嗅着这激荡人心的香味,常会莫名地兴奋、躁动,内心不断地发酵、膨胀出无限的欢愉。人,也在那种渗入心脾、魂牵梦绕的气味中,不知不觉地长大了。
  选自《掬水闻香》
其他文献
宋天圣三年,37岁的范仲淹在兴化担任县令,他不仅修筑海堤,阻止了海水淹没田地,还兴建学馆,倡导园林建筑美化城市,对于当地经济及文学都有着突出的贡献,深受百姓的爱戴。有一次,当他外出上街的时候,看见老李裁缝店门前围了很多人,远远地看见李老板正站在台阶上,指指点点说着什么。范仲淹赶紧走了过去,一问周围的人才知道。原来范仲淹出台规定,酒楼泔水不能随意倒在街上,因此,很多酒楼都让附近老农来免费挑泔水,回去
一   古时候读书的成本很高。西汉那会儿,人们用的还是竹简,一卷上就没几个字,所谓的“学富五车”可能也只是读过几万字,但普通人家显然连这五车书也读不起。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的主人公匡衡就去地主家帮人做工,不收佣金,只求能免费借书看。然而问题来了,他白天要干活,只有晚上能看书,可灯油实在太贵,他同样点不起。   古人照明用的灯油,一般是动物油,叫“脂”或“膏”,最高级的就是秦始皇墓里的“以人鱼膏
仿佛早就约定好了似的,二月一来,布谷鸟便忙不迭地,到处向人们报告着春天的消息。那些小草儿,铆足了劲,探出头,恨不得,一下子就将这好久沒有谋面的世界,看个够。   河水,也不安分了起来,冲破一冬天沉寂的气氛,开始随着喷薄而出的生机,流动着潺潺的柔情。大地的面容,顷刻间,滋润了起来。她,披着金色的宽大外衣,惬意地行走在时光的大道之上。   春天,就是这么任性。她,仿佛一位高明的魔术师,把大地变了个大样
曾听人说:“一座雁门关,半部华夏史。”以前,在读过的史书中总能见到关于雁门关的描述,但无论怎样的文字记载,都会有一种距离感,总不如走近它,倾听它的诉说,抚摸那历经沧桑的“肌肤”,让人感到更为亲切。  初冬的一天,我和朋友驱车来到隐匿于崇山峻岭中的雁门关。走下车时,灰蒙蒙的天空竟下起了小雨,我急忙拿出雨具。望着从天而降的雨,我想:千百年来,这地处戈壁与平原要冲的雁门关,经历了多少“风雨”的洗礼,容颜
最近有一部剧很火,是张嘉益、闫妮等主演的《装台》。我追着看了一阵,觉得蛮有意思,除了剧情讲述的西安市井生活吸引人外,最有魅力的一点还在于,它对西安性格进行了一番刻画与表达。  张嘉益饰演的刁大顺,是个典型的西安男人,拿得起,放得下,侵略性强,也懂服软,知道如何拿捏手下的兄弟,也知道怎么“拾掇”屋里的婆姨,是值得信任的朋友,但真闹翻脸时,也要小心他不给你留情面。闫妮演的蔡素芬,是个小媳妇模样儿,会做
我不是个讲究的人,但我在措辞这篇短文时,在题目上竟一时糊涂得不知如何是好,究竟是用一个“到”字呢?还是来用一个“走”字,或是一个“过”字?涌入我思维里的这几个字,使我琢磨再三,最终选择了一个“过”字。因为我要说的这位母亲,不是别人,而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母亲黄河啊!  发源于青藏高原的黄河,她在来到宁夏的时候,已经走过青海、甘肃、四川三省的广袤地带,这才径流宁夏,一路汤汤荡荡、浩浩渺渺地走着,还要走过
有一年的晚秋时节,我们一群文人墨客,相约太行。北国的秋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凌寒而生的花草,日渐稀疏起来。而令我们惊叹不已的是,在太行绝壁处,焕然盛开的小小山花。绝壁之上,除了五角红枫、黄栌之外,只有它们,稀稀疏疏地在盛开着。曰:太行菊。太行山,与秦岭一样,横亘在晋冀豫边界。一读太行两个字,便使人感到它的巍峨与苍茫。而小小山菊的名字,与它连接起来,便神秘起来。资料称:太行菊,乃中国特有品种,为中
在现代人的生活里,送行和拜寿、送殡一样成为应酬的礼节之一。起个大早,迷迷糊糊地赶到车站码头,挤在乱哄哄人群里面,找到你的对象,扯几句淡话,好容易耗到汽笛一叫,然后鸟兽散,吐一口轻松气回家。在被送的那一方面,觉得人缘好,没白混,而且体面,有这么多人舍不得我走,便恨不得对每一个送行的人要道十回谢。送行既是人生中所不可少的一件事,送行的技术也便不可不注意到。如果送行只限于到车站码头报到,握手而别,那么问
想不到,冬天这么快就又来了,说实话,我是喜欢冬天的。冬天的早上,我是喜欢出去走走的,戴着皮帽子围上大围脖,而且,我是喜欢旧式的冬天,旧式的冬天是离不开火爐子的,有几间屋子一般就要生几个炉子,只要这屋子里住人。当然储物的那种小房一般用不上炉子,因为里边要储存过冬的大白菜、土豆和胡萝卜,如果你恰巧又是东北人,到了快过年的时候,你一定知道,这间屋子里还要放蒸好的黏豆包和冻好的各种馅儿的饺子。住人的屋子里
我七岁时,就读于北京海淀区建设小学。一年级第二学期某天放学回家,我对父亲说,爸,我当上了主席。爸吓了一大跳,说,什么……主席?我说,班主席。说起来,“主席”这个词,是中国土特产。古时没桌椅,老祖宗席地而坐历史悠久,大约到了唐代,才出现了真正的椅子。席地有讲究,不是没章法的胡乱坐。先在房间里铺上和地面等大的席子,这片席子叫“筵”。再给每个入座的人,摆上小垫子,称为“席”。古人进屋,先脱鞋,再走过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