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过我的心灵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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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时,我第一眼见到那条河,就喜欢上了。波光粼粼,旖旎远方,盛夏太阳充满激情地拥抱河流,河流的心暖暖的,它用小手搅得我的脚丫子痒痒的,河卵石踩在河流的脊背上,跳着脚,隔着一层透明的珠宝仰望蓝天,仰望白云。天太蓝了,以至于河流都不用给她洗脸。云好像洁白的蒙古包,不,好像母亲从集市上买来的白棉花,软软的、柔柔的在贴在身上。

  河流不停地唱歌,天生有一副好嗓子,從西边的大青山一直唱到东边的山嘴。当朝阳爬过东边的疙瘩山,它一下子就想到了河流。河边的那些大树,是河流多年围成的栅栏,杨柳之间的缝隙是河流的窗子。阳光打着招呼,金色的木杖慢慢敲着河流的窗子,河流掀开那些绿柳白杨的臂膀,紧紧拉住金色木杖,一起飞向远方。夕阳快要落山,青山的背影好像宽大的脊背,背着河流回家。
  我会站在河边,或者踩在河流的臂膀上停留好大一会才走。河边,白杨树高高的个子,垂柳袅娜,轻风一缕缕,好像看不见的绸子布,划过脸颊。
  微风与她相视而笑,我听得见它们的悄悄话,微风带来了远山的问候、雨的滋润。
  犹如水蛇一样的水草在河流的深处不由自主地跑着,刚一伸腿,就被拽了回去。河流不想让它那么任性。我看到这,就笑了,深后一连串的哗啦哗啦声,穿过河流,跑向彼岸。
  我的童年,一直向往着这条河流的彼岸,那里意味着快乐、繁华、神秘、希望。
  河边不远处的空地,隔五天,是集市,乡亲们好像候鸟一样,从河流的对岸,河流的源头,河流的下游,那些个大大小小的村落里,来到这里。乡音不改,鬓毛不衰,常见面,醇厚的乡音与喧嚣的吆喝声四处飘散,飘过河流,飘向远方。小货摊子一家挨着一家,新鲜的苹果挂着露珠,那是河水变成的。连那些萝卜、鸭梨、大枣、白菜等等,都是河流变的。哪一个村子没有小溪水、小河流?它们都是河流的兄弟姐妹,基因一样,皮肤一样,性情一样,祖祖辈辈,就住在冀北———这个小得在地图上看不见的地方,流着,流着,流向天空,流向大地,流向乡亲们的血脉里。
  河流边儿曾经搭上评剧戏台,那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文化之河。戏音婉转如流水,流到脑海里,流到记忆中;水袖飘舞,舞出人世间喜怒哀乐,舞出真善美;人流如潮,汇聚在河流岸边的戏台下。连白色的帷帐外,高高的河堤上都是人,连河边的婷婷的白杨都伸出胳膊,抱着一个个的孩子,专注地倾听,远远地凝望。河流一定听见了那悠远地歌唱,汩汩的声音与春天田野的风应和着。河流也有乖戾的时候。那时候,雨水勤,夏天,说来就来。有时候老天动了怒,就一连几天阴着脸,不停地洒水。河流清澈的皮肤就染上了灰黄,缓慢的步履变得急遽,一泻千里。堤岸在晃动,白杨在震颤,隆隆的轰鸣,连雷声都躲藏在云层的后面。这个时候,在河对岸的我们这些小伙伴就只有望河兴叹了,望着雨雾中朦朦胧胧的学校,期盼河流快点平静。
  一次,我已经等不急了,推着自行车就下了水,河流似乎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就像一个指挥家,沉醉于自己的万马奔腾的节拍中;河卵石在我的脚下,就像狂风中飞舞的尘沙,匆匆地逃离。河床宽厚的脊背,此时已经松软。十几米,或许不到,河流已经淹没了我的腰,河水冲撞着自行车,犹如在冲垮一道漏风的石墙。很快,河流夹裹着我,向下游慢慢流去。那一刻,我猛然醒悟,在危险面前,人的力量就像金刚,瞬间爆发,我拖拽着自行车,拼命地往河岸慢慢挪,一寸寸,一尺尺。河流似乎在嘲笑我的幼稚、鲁莽,我听见了哗哗大笑声。
  等我坐在河岸,就像一个落汤鸡,河流谁也不理,谁也不看,依然在滚滚东流。
  不过,时间就像筛子,过滤了浑浊的河水,大凌河从容而舒缓,在河湾处,蓄了几个水塘,犹如澄清的宝石。河流喜欢孩子们跳到它的怀里嬉闹,水花飞溅,溅起金色的露珠,孩子光滑得像一条条鳕鱼,在水里来来去去。干燥的季节,河流如母亲哺乳,给河岸边的菜地、玉米地、果树地送上源源不断的营养。
  河流就一直这么流着,流过了我的童年,流过了浪花飞溅的翅膀,流过了远山,流向大海。
  秋天到了,河流舒缓了节奏与声音,河面上常常行走一帮求学的孩子,在晨光中,翻山越岭,跨过河流;在夕阳里,踩着河流的宽阔脊背,朝炊烟袅袅的家中归去。每到中午,河岸边,一帮孩子散乱坐在河堤上,啃着凉饭,听着秋风,看着太阳,眼神越过河流,越过金色的原野,越过云雾弥漫的山岭。如一条绵延不断的河流,伸向远方。
  饭后,总有一些孩子,在河流的轻吟低唱中,拿着书本看着,河流的波光云影里闪着碎花瓣一样的身影。
  雪说来就来,不跟谁商量,河流冰封了脚步。我清晰记得一次雪后,当我踩在河流上的冰层,重重摔了一跤。雪后的河流,除了簌簌飘来的雪花,山岭蔓延而来的厚厚雾气,就是空阔的沉寂,河流睡熟了。我和小伙伴们,在雪地里寻找回家的方向。天晴了,雪花铺满山川,就像河流的美丽肌肤,闪着银光。
  河流滋养我的生命,滋养了我的故乡情。后来,我穿过那条河,去远方求学,那条河流就在我异乡的梦里闪现波光粼粼的水花,闪现郁郁菁菁的水草,闪现岸边婀娜旖旎的垂柳,闪现河岸边踟蹰的青春背影,闪现趟河而过、赶集市的父老乡亲……我的眼角滚落的泪花,都是河流思念游子的眼泪。
  回乡自然穿过那条河流,夏季的阳光炽热地在河流的韵律中滚动,我赤露着双脚,踩在柔滑的水中。河流就像母亲,凝望我的目光,河底的卵石,圆溜溜的,扁扁的,在硌疼了你的肌肤、神经,故乡的情愫在河水中漫游漂浮。
  河流流过四季,流过日月。流过我的心灵故乡。
  选自《渔阳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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