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毒专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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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厉行禁毒是党和政府的一贯立场和坚决主张。安徽省阜阳市临泉县曾因外流贩毒问题被国家禁毒委挂牌整治。2014年7月,安徽省厅成立由副厅长贺刚任总指挥、禁毒总队总队长陈明奎、刑警总队副总队长张润东任副总指挥的“禁毒专班”。在2015年底,临泉县在毒品问题上“摘帽”,这表明其毒品整治工作受到了国家禁毒办、公安部的充分肯定。这些成就与禁毒专班的努力分不开。现精选《禁毒专班》一文中的两段精彩章节以飨读者。

猎狐行动

大清剿


  夜幕低垂,临泉县公安局大院内灯火通明,省厅、市局、县局三级公安机关的五百多名民警集结于此,整装待发。
  在强烈的车灯照射下,院内的墙上一行“背水一战,众志成城”的宣传标语分外耀眼。尽管寒风刺骨,但民警们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随着县委政法委书记、局长宋国光的一声令下:“出发!”顿时,警笛长鸣、警灯闪烁,民警分乘车辆奔赴各自战区。
  一场大清剿行动气势恢宏地拉开帷幕……
  《人民公安报》安徽记者站关记者在省公安厅侦查科长梁剑的陪同下,随警作战,前往毒品重灾区庙岔镇进行实地采访。梁剑介绍说,这次清剿行动是在禁毒专班的整体策划和组织下进行的。
  外流贩毒成为临泉县涉毒问题的一个毒瘤,也是国家禁毒委给临泉县“戴帽”的关键所在,铲除外流贩毒成为临泉毒品整治工作的重中之重。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他们到达了庙岔派出所,此时天已蒙蒙亮。得知所长刘罡正在街上开展清查工作,梁剑便带着关记者赶了过去,近距离地感受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刘罡,男,30岁上下,肤色黝黑,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他带着几名民警,对旅馆、洗浴中心、涉毒家庭等重点场所,进行了逐一清查。尽管一些村民对这样的行动已习以为常,但还会有人驻足观看。在清查过程中,民警借机向他们发放了大量的禁毒宣传资料。
  梁剑和关记者跟随着刘罡一行,穿过一个僻静的小巷,来到了一个大院门前。刘罡附在梁剑耳边小声说:”这就是胡利家。”梁剑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院落。这是一幢三层青砖红瓦的欧式小洋楼,高高的院墙四周生长着茂密的爬山虎,黑色的大铁门前还摆放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彰显出这家主人的与众不同。
  梁剑对“胡利”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胡利今年20多岁,曾两次因涉毒被警方追捕,但两次都被他逃脱了。
  一年前的夏天,县局禁毒大队接到群众举报,胡利正驾驶着一辆宝马车带着毒品,前往外地进行交易。
  副大队长李强带着两名民警迅速驾车赶往庙岔镇方向,准备在胡利必经的一条乡间小路来个瓮中捉鳖。
  很快他们就看到一辆宝马车迎面驶来,李强故意将车子开得像酒驾状态,胡利不明就里慢慢地把车速降了下来。李强见机会已到,立即把车子横在马路中间,逼停了宝马车,然后迅速下车,冲到胡利面前,拉开车门,说:“我是警察,请下车接受检查!”
  没想到胡利不管不顾,踩下油门撞向前面的车辆。李强被带倒在地,车子被撞翻在路边,另两名民警在追赶过程中也被撞伤。
  当李强爬起来时,胡利早已驾车逃走了。
  为了放长线钓大鱼,禁毒大队事后并没有急于去找胡利。民警明白,没有拿到证据,他绝不会轻易认罪伏法。于是对外放风说胡利之所以被警方堵截,是因为有人举报他赌博。胡利得知这一消息后,信以为真,因为他确实是一个好赌之徒。于是,胡利主动到公安机关要求接受处罚。为防止打草惊蛇,县局对他涉毒之事只字未提,只是以损害财物为由,对其进行了治安处罚。
  其实在胡利暴力脱逃后,禁毒大队就秘密开展了工作,通过对他各种信息的搜集归纳、去伪存真,最终研判出此人具有贩卖大宗毒品的嫌疑。于是,县局逐级上报,该案被公安部定为目标案件。

千里追捕


  胡利家的大门紧闭着,刘罡敲了半天,才从院子深处传来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谁?”
  “派出所的。”刘罡回应着。
  大门打开之后,一个60多岁的老妇人走了出来,她头发花白、身体矮胖,对民警的造访,流露出一脸的不悦。
  “家里有哪些人?”刘罡问。
  “我和小孙子。”老人说。
  “你孙子呢?”刘罡又问。
  “没起呢。”老人用下颌点了点一间卧室。
  “是胡利的孩子吧?”
  老人点点头。
  刘罡示意牵着禁毒犬的民警,抓紧搜索,并嘱咐不要吓着孩子。
  梁剑在一旁对关记者耳语道:“胡利的父亲也因贩毒被判无期徒刑,现在云南监狱服刑。”
  记者露出一脸的惊讶。
  一番搜寻,并无收获。刘罡又走到老人身旁,问道:“胡利最近和你联系了没有?”
  老人哭丧着脸摇摇头。
  “如果你儿子和你联系,你要规劝他尽快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逃亡不是出路。”
  “兒子大了不由娘,他要是能听我的话就好了。”老人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带孙子,够辛苦的。”刘罡从关心老人的角度继续说道,“胡利的老婆呢?”
  “不知道。”老人叹了一口气,似乎在转移话题,“我命苦啊。”
  “她去哪儿了?没和你说一声吗?”刘罡又问。
  “腿长在她身上,去哪儿我咋管得住?”老人显然是在回避这个问题。
  看似例行公事的问话,有时却能发现端倪。梁剑从老人冷漠的话语里,读到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她不愿说出儿媳玉秀的真实去向,但只要找到玉秀,就一定能很快找到胡利。
  梁剑不禁喜上心头,一个“猎狐行动”在心里酝酿着。   半年前,禁毒专班发现,胡利收到一笔一百多万元的巨款,此款是由山西省忻州市一个名叫“西哥”的男子通过银行汇过来的。禁毒专班通过与忻州警方取得联系后得知,西哥曾因贩毒被判过刑,现居住在忻州市区一高档小区内。胡利与西哥平日里没有任何的生意往来,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多万元的巨款引起了禁毒专班的怀疑。种种迹象表明,二人近期极有可能会进行一次大宗毒品的交易。
  禁毒专班指令庙岔派出所严密监控胡利的行踪,及时上报情况。三天后的早上,派出所接到一个报告:胡利和他的一个马仔分别驾驶宝马和黑色别克轿车,一前一后,相隔两公里的距离,上了通往山西方向的高速公路。
  禁毒专班负责人立即指示袁勇带领三名民警,驾驶两辆轿车进行秘密跟踪,并指出要力争在胡利与对方交易时人赃俱获。袁勇是部队侦察兵出身,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荣立过一等功,转业后分配到阜阳市公安局,先后从事刑侦、禁毒等工作。
  民警李柯驾车与袁勇一组,很快追上了胡利驾驶的那辆宝马车。民警张阿力与马志行一组,跟上了马仔驾驶的那辆黑色别克车。警方的两辆车在跟踪的过程中,一直保持着联系。
  通过一段路程的跟踪,袁勇坚信此行必有收获。
  “我觉得胡利驾车像是在前面开道探路,每过去一个收费站或重要路口,他都要打电话,显然是在通知后面的马仔可以安全通行。”袁勇在电话里对马志行说。
  “我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毒品很可能放在我们跟踪的这辆车上。”马志行分析说。马志行50岁出头,特警出身,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警察特有的自信和敏锐。
  高速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但让人始料不及的是渐渐生起雾气,视线越来越差。
  “袁支队,不好,起雾了,怎么办?”马志行急急地说。高速路上车多速度又快,路途遥远,本身就不便于跟踪,加上有雾,极易跟丢或发生车祸,搞不好鸡飞蛋打,功亏一篑。
  “我马上请示贺副厅长。”袁勇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袁勇通过手机向贺副厅长做了汇报,得到的回复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基础上见机行事,妥善处置。
  雾越来越大,跟踪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你们那一组可以提前收网了。”袁勇传达着领导的指示。
  “万一车上搜不出毒品,岂不是打草惊蛇?”马志行不无担忧地问。
  “你们先瞅个合适的机会动手,就说有人举报他贩卖文物。这样可进可退,你们搜到了毒品,我们这边就可以抓捕胡利。如果找不到毒品,就放掉他的马仔,这样也不会引起他们的猜疑,案件還可以继续调查下去。”袁勇提出了自己的侦查思路。
  马志行挂了电话,开始与驾车的民警张阿力商议具体的抓捕办法。如果在高速路上实施抓捕,非常不安全,很容易造成交通事故,最好的机会是在对方进入服务区加油或休息时。
  机会终于来了,在进入山西省境内后,黑色别克车驶进一个叫太谷的服务区。当别克车司机下车正准备加油时,马志行上前亮明了身份,在控制住司机的同时,对其车辆进行检查。一番搜查后,在车子后备厢的一个布包里,民警惊喜地发现了6块海洛因,重约21千克。
  当袁勇得到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时,他们这一组也开始寻找机会对胡利实施抓捕。然而,当胡利用手机联系不上马仔后,觉察到事情不妙,于是借助大雾,再次成功逃脱。
  袁勇、李柯只好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到忻州市。
  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他们成功地将胡利的下线西哥抓获,并从其身上搜出一把已上了膛的手枪。民警在西哥的住处,还发现了冲锋枪、手枪、手雷等武器装备,以及一批枪械零件和加工工具。由于西哥不仅涉毒,还涉嫌非法制造、买卖枪支弹药,该案件移交给了当地警方。
  然而,胡利始终下落不明。

江城五月落梅花


  三个月后的一个夏夜,在武汉的一栋居民楼里,微弱的灯光下,胡利光着膀子,坐在电视机前,胡乱地调换着频道,身旁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简陋而狭小的房间内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妻子玉秀走了进来,夺过遥控器,啪地把电视关了,说:“给你做了一碗鸡汤面叶,快去吃吧。”
  胡利这些天饭吃得很少,身子日渐消瘦。玉秀看着心疼,就问他想吃啥,胡利说要吃老家的鸡汤面叶。
  胡利小时候家里穷。每次进城,母亲牵着他的小手路过一家面馆,看着那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鸡汤面叶,他总是缠着母亲给他买一碗。
  为了做出地道的家乡风味的鸡汤面叶,玉秀没少费工夫。她特地让老家的同学给她寄来一本家乡的《食谱大全》,然后按照家乡鸡汤面叶的做法做了一碗。
  胡利走到客厅,神情倦怠地坐在饭桌前,吃了两口就扔下筷子,说:“不好吃。”说完进了卧室,坐在床边又开始抽烟。
  费了这么大的工夫,没想到胡利还是没有胃口,玉秀有些失望。她想,胡利一定是想家了,想他白发苍苍的老母,想他稚嫩可爱的儿子。她轻轻地走到他身边,温柔地揽着他的肩膀说:“老公,我们投案自首吧。”
  胡利沉默着,自顾抽烟。
  “我们这样东躲西藏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别说你了,我都快要崩溃了。”
  胡利吞云吐雾,还是一言不发。
  “你如果在监狱服刑,我就在监狱大门前开个小吃铺,专门卖鸡汤面叶,你啥时想吃我就给你送上一碗,啥时想咱妈和孩子了,我就带他们去看你。”
  胡利甩开妻子的双手,说:“你想得怪美!我进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你到底犯了多大的事?”玉秀瞪大了眼睛。
  胡利又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样的罪,所以他不想让妻子知道得太多,给她增添更大的精神压力。
  “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玉秀又问。
  “躲一天是一天,想多了也没有用。”胡利叹了一口气。
  “你上次走货险些出事,我就让你别再做了,你不听。”玉秀又开始唠叨起来,“我说过多少次了,跟你在一起我没有什么奢求,只要平安就行,穷富都不重要。”   “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些有屁用!”胡利也曾经有过收手的念头,可好逸恶劳、贪婪自私的本性让他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胡利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又徐徐吐出,不耐烦地说:“这样的日子你要是过够了,现在就可以走人,我不拦你。”
  玉秀开始抽泣,胡利不管不顾地抽着烟。
  玉秀突然站起身,抹了下眼泪,一把将胡利的烟夺了过去,甩到了墙上,怒目而视:“抽,抽,我让你抽!"
  胡利翻眼瞅了瞅她,没言语,抓起床边的褂子和桌上的一包香烟,重重地带上门,下楼去了。
  武汉的夜晚繁华喧嚣,五彩斑澜。胡利漫无目的地走着,陷入痛苦之中。
  他和玉秀是初中同班同学,毕业后两人渐渐走到了一起。
  结婚后,他带着玉秀去监狱看过自己的父亲,父亲也是贩毒被抓。父亲的话并不多,对他只是重复着一句话:“我对不住你妈。你要好好地待玉秀,不要重走爹的路。”
  胡利郑重地点着头。他理解父亲的心情,没有一个毒贩希望自己的兒女也做这一行。
  他也发过誓,做什么生意都不做大烟生意。可当面对金钱的巨大诱惑时,他便把父亲的教训和自己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
  胡利边走边想,不觉又来到黄鹤楼公园附近。他是一个网上追踪的逃犯,白天从来不敢出门,只有在晚上才能出来在附近转转,排遣一下憋闷的心情。黄鹤楼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李白曾在此留下千古绝句:“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此时正值初夏,热浪滚滚,他却仿佛置身于梅花盛开的冬季,透心凉。
  夜已深了,他坐在路边一个阴暗的角落,茫然地望着面前渐渐冷清的马路……
  他不知道玉秀啥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玉秀无奈地说:“回去吧,天不早了。”

拼 “爹”


  此时的胡利哪里知道,一张大网已经悄悄地向他张开。
  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上次大清剿行动,梁剑陪同关记者跟随庙岔派出所的民警清查胡利家时,获取了一条信息,胡利很可能和妻子玉秀在一起。
  有一件从临泉发往武汉的快递引起了警方的注意,收件人叫玉秀,此玉秀是不是彼玉秀?梁剑和县局一个民警去了那家快递公司进行调查。有时看上去不起眼的一个线索,却能成为破案的关键。公司一个负责人帮着查到了底单,收件地址是武汉市某路伊顿居民小区,没有具体的门牌号。经查,收件人的电话是假的,寄件人留下的名字和手机号也全是假的。快递公司的工作人员也觉得蹊跷,他们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梁剑找到了那个收件的工作人员询问,得知寄的是一本书,至于寄件人的样子,那名工作人员已不记得了。
  这个蹊跷的快递让梁剑有些兴奋。他想,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快递,为什么要隐瞒双方的身份呢?既然想隐瞒,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他凭着多年实战经验的分析判断,这个玉秀很可能就是警方要找的胡利的妻子玉秀。
  梁剑决定亲自去一趟武汉,一探虚实。专班负责人当即批准了他的请求。和谁结伴而行呢?梁剑立即想到了李柯。李柯年轻健壮,智勇双全,曾被评选为“全省十大忠诚卫士”,专班的战友们都亲切地称他为“小李飞刀”。
  梁剑去了李柯的房间,看到包扎着右臂的他正在电脑前忙活着,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下。李柯见到梁剑,忙站起身来,微笑着问:“梁科长,有事吗?”梁剑又看了一眼他包扎着的右臂说:“算了,我再换别人吧。”李柯一下就明白了梁剑的意思,赶忙说:“这点伤算得了什么,不耽误工作,有任务尽管吩咐。”
  梁剑把打算去武汉的事告诉了李柯。李柯听后异常兴奋,他说:“这个案件前期经营和抓捕我都参与了,对胡利的情况非常熟悉。另外,因工作原因我也去过武汉多次,人熟地熟。所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不要犹豫了,我陪你去吧。”
  看到李柯这么坚定,梁剑就说:“好,你准备一下,这两天我们就出发。”
  出发前的一个晚上,梁剑接到儿子的电话:“爸爸,明天又是周末了,你回来不?”时间过得真快,又快一个多月没回家了。他故意问儿子:“想爸爸了吗?”儿子8岁了,已经上小学二年级。儿子顿了一下说:“想,想得快想不起来了。”
  这句话把梁剑逗乐了,眼圈却是湿润的。这些年因工作原因,他整天忙忙碌碌,很少有时间陪儿子。儿子很黏人,见到梁剑总是缠着他讲故事。哪有那么多故事可讲呀?于是梁剑就讲自己办案的故事,每次讲完,儿子都会乐不可支,哪怕是再不可笑的故事,儿子都会笑得咯咯的。他曾经问儿子:“什么是幸福?”儿子毫不犹豫地说:“听爸爸讲故事就是幸福。”听到儿子这句话时,梁剑的心里五味杂陈。
  梁剑想了想,对儿子说:“你让妈妈接电话。”话音未落,那边就传来妻子的声音:“电话是免提,我听着呢,你说吧。”妻子也是一名警察,她已习惯了这种生活,也更能理解丈夫对公安事业的坚守和付出。
  梁剑说:“我明天要出差,从合肥乘飞机去武汉。因为时间紧,我来不及回家,你带着儿子来机场一趟,我想见见儿子。”接着,又风趣地补充一句,“权当你们娘俩给我送行了。”
  “好吧!几点的飞机?”妻子关心地问,“需要给你带几件换洗的衣服吗?”
  “上午十点半。”梁剑说,“衣服不用带,我都准备好了。”
  次日,梁剑和李柯带着相关资料和手续赶到了合肥新桥机场。窗外不知啥时飘起蒙蒙细雨,机场候机大厅里人头攒动,播音员用普通话平稳地播报着航班班次。
  在机场大厅,梁剑见到了妻子和儿子。儿子看到了爸爸,奔跑着扑到他的怀里。他高高地举起儿子,亲着他红红的小脸蛋说:“宝贝,又长个儿了,比原来沉多了。”
  儿子调皮地揪着梁剑的耳朵说:“爸爸,你要给我讲个故事才能走。”
  梁剑说:“今天没有时间了,等爸爸从武汉回来,给你讲一个警察追逃犯的故事。”
  妻子在一旁拍着儿子的屁股,说:“这么大了,还让爸爸抱着,羞不羞?快下来,让爸爸歇一歇。”   告别了妻子和儿子,梁剑登上了飞机。

武汉热干面


  梁剑和李柯到了武汉,首先去了市公安局。
  武汉天气晴朗,只是空气有些潮湿,让人感到身上湿腻腻的。当地警方派了一位姓周的老民警,配合调查工作。
  在老周的配合下,他们很快找到了伊顿小区。这个小区是一个老居民区,面积较大,住户繁杂,物业管理松散。他们来到小区的一个门岗,梁剑拿出胡利和玉秀的照片让门卫辨认,三个年轻的门卫拿着照片端详了一番,均摇头,说没见过这两个人。李柯接着又问:“你们可看到过给一个叫玉秀的人寄来的快递?”三个门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还是摇了摇头。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门卫说:“我们这个小区有两道门岗,你到那个门岗去问问吧。”
  他们又来到另外一个门岗。门卫是一个中年男子,瘦高个儿,戴眼镜,北方口音,讲话慢吞吞的。他左手拿着胡利的照片,右手拿着玉秀的照片,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闭上双眼在记忆里搜索着。梁剑和李柯紧紧地盯着中年门卫,希望他不再是摇头。中年门卫终于睁开双眼,开口却说:“一个都没有印象。”梁剑有些失望,又拿出笔在自己的手上写出“玉秀”两个字,问道:“你见过这个人的快递吗?”
  中年门卫把脸凑了上去,看了一眼就肯定地说:“见过。这个快递在这里放了好几天后,才被人取走。”
  李柯迫不及待地问道:“是被什么人取走的?”
  中年门卫介绍说:“那天,送快递的小伙子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玉秀的,我说不认识,他说收件人和寄件人的电话都打不通,估计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就放在门岗吧,要是有人来取,一定帮着核实一下身份。因为这个快递很特殊,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但后来不知被谁取走了。”
  “你们这个门岗有几个人?”梁剑问。
  这么一提示,门卫恍然大悟地说:“有可能小张知道。我专门嘱咐他说如果有人取这个快递,一定要核实清楚身份。”说完,他主动给小张打了电话。
  不一会儿,小张骑着自行车赶来了。到了门岗,弄清了缘由,他挠了挠头说:“是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取走的,我还专门看了她的身份证。”
  梁剑把两张照片递给小张。小张仔细看过后,指着玉秀的照片说:“没错,就是她。因为她取过一次快递,长得又很漂亮,特别是鼻子下那颗痣很明显,所以印象比较深。男的倒没啥记忆。”
  梁剑和李柯互看一眼,不禁暗喜。“你经常见她从这道门进出吗?”梁剑问。
  “不经常,偶尔能见一次。”门卫小张说。
  “她住哪栋楼?”梁剑又问。
  “具体哪栋楼我记不太清楚。”小张用手指了指远处的两栋楼说,“应该是那两栋楼。”
  这两栋楼都是6层居民楼,住了100多户人家。
  为了不打草惊蛇,在老周的带领下,梁剑和李柯来到了辖区派出所。在派出所的配合下,通过查阅租住房登记资料,他们认为其中一栋604室有很大嫌疑。
  经过对604室邻居的秘密走访辨认,确认胡利和玉秀就住在那里。
  然而,当梁剑和李柯准备实施抓捕时,却发现胡利和玉秀已经搬走了,现在已是人去楼空。
  梁剑和李柯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来回搜查着,希望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梁剑在客厅的一个墙角处突然停住了脚步,向李柯招招手说:“李队,你快来看!”李柯走过去,俯着身子,在客厅墙角的一个不起眼处,看到了一串数字,回头看着梁剑说:“可能是一个电话号码。”
  梁剑用手机拨打了一下,果然是一个座机电话号码,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里是热干面快餐馆,请问您要送外卖吗?”
  “伊顿小区给送吗?”
  “送,您需要几份?”
  “谢谢!暂时还不需要。”
  挂了电话,梁剑问老周:“附近有热干面的外卖店吗?”
  “应该有。”老周想了想说,“这里我也不太熟悉。”
  “这个电话号码很可能是胡利要外卖的订餐电话。”梁剑指了指墙角那组数字说。
  “这样吧,我让派出所配合你们去那个外卖店调查。”老周很热情,“晚上顺便请你们吃碗面吧,品尝一下全国四大名面之一的武汉热干面。”
  “好啊,先谢谢你了。”李柯笑着说,“我来武汉好几次了,还真没吃过呢。”
  在派出所的配合下,他们来到了離小区不远的这家热干面快餐馆。夜色渐浓,小店的生意非常红火,里里外外站满了顾客,老板是本地的一对中年夫妇,忙得不可开交。
  老周提议先吃饭再调查。梁剑和李柯都坚持先调查再吃饭,否则再好吃的面也咽不下去。
  老周只好说:“好,听你们的。”老周对他们的这种敬业精神表示钦佩。他走向老板娘,亮明身份,说明了来意。
  梁剑问道:“附近的伊顿小区的外卖都是谁送的?”
  老板娘说:“都是店里的小吴送的。”
  老周又把小吴喊了过来,梁剑问:“你给伊顿小区这户人家送过外卖吗?”说着把胡利和玉秀的照片拿给他辨认。
  小吴是南方人,个头不高,瘦瘦的,大眼睛,在这家快餐店工作两年多了。他拿着两张照片对着店里的灯光一一看过之后,说:“没错,我给他们送过,每次都是女的打的电话,要两份热干面,外加一对鸭脖子。”
  “你最后一次送外卖是什么时间?”梁剑问。
  “三天前吧。”
  “你把当时的情况说一说。”
  “我是中午送的外卖,是女的开的门,在门口接的外卖。”员工小吴回忆说。
  “你看到那个男的了吗?”梁剑又问。
  “当时那个男的正在看电视,我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喊住了我。”小吴不紧不慢地说。
  “喊你做什么?”一旁的李柯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男的问明光小区给不给送外卖,我问他哪个明光小区,他说江夏区的。我说那太远了,送不了。他又问我那边有没有热干面外卖,我说不清楚。”服务员小吴说。   梁剑打了一个激灵,眼睛都瞪大了,又问:“是江夏区明光小区吗?”
  小吴肯定地说:“是的,没错。”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感觉走进死胡同的案件,突然又有了转机。
  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找明光小区。
  老周已看出梁剑和李柯的心思,便说:“今天的调查到此为止,吃完饭回宾馆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我带着你们继续调查。”
  “恭敬不如从命。”梁剑笑着拍拍李柯的肩膀说,“我们吃饭吧。”

柳暗花明


  次日上午,梁剑和李柯在老周的带领下,来到了江夏区明光小区。该小区位于城乡结合部,是一个开放型的小区,面积较大,没有门卫。由于房租较低,许多外来务工人员都租住在这里,所以人员结构复杂,想很快确定胡利的租住处非常困难。他们又到辖区派出所查阅了租房登记信息,也无功而返。
  梁剑和李柯拿着嫌疑人的照片,分头在附近报亭、小卖部、快餐店、超市等地方进行走访了解,当地群众看了照片后都说没见过。在辖区派出所的配合下,梁剑和李柯又把附近几个路口的监控录像资料调取出来,反复查看,也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踪影。最后他们决定用最原始的办法,分头在附近守候,希望能有所发现。
  三天过去了,守候工作没有任何收获。
  李柯几乎失去了信心,这样守候下去何时是尽头?就在这时,梁剑提出一个建议:“胡利总是在家待着一定很急,肯定要用电视来消磨时光,我们不妨到电信公司查一下,是否有以他们的名字登记的用户。”
  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梁剑和李柯来到了电信公司。经过查阅,果然发现了一个叫“玉秀”的用户。经过进一步核查,这个“玉秀”正是警方要找的玉秀,三天前登记入户。这条信息让梁剑和李柯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为了确保顺利抓捕,必须提前踩好点,可当他们照地址——61栋303室去找时,怎么也找不到这个门牌。这个小区的楼房编号比较混乱,如果一家家地打听,很容易打草惊蛇,显然这个办法不可取。
  李柯又想到一个好办法,让电信公司把玉秀家的有线电视给停了,胡利看不上电视肯定急,一定会主动给电信公司打电话询问。
  于是,梁剑和李柯再次去了电信公司。在该公司的配合下,他们换上了电信公司的员工服装,静静地等待着“狐狸”自投罗网。
  果然,电信公司停了胡利家的有线电视后,玉秀就打来了电话:“我们家的电视怎么没有信号了?”
  “我们让公司两名技术人员到你家检查一下,看是什么原因。”电信公司的接线员按照警方的要求如是说,“你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
  “我们住在明光小区61栋303室,但你们不一定好找。”玉秀停顿了一下,“小区的西面有个岗亭,我在那儿等他们吧。”
  “那更好了,我们马上派技术员过去,大约15分钟到。”接线员说。
  在对抓捕工作做了周密的部署后,梁剑和李柯再次来到了明光小区。
  两人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岗亭边的玉秀。三人碰面,没等两位“技术员”开口,玉秀便问道:“你们是电信公司的技术员吧?”
  梁剑点点头说是。李柯没有讲话,他是阜阳人,当地口音很重,他讲话容易暴露身份。
  推门进了屋,胡利正坐在卧室里发呆。
  “胡利,该回家了。”李柯说。
  胡利突然听到浓重的乡音,心里一紧,抬头一看,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梁剑说:“我们是警察,希望你好好配合。”
  此时老周已带着民警堵住了房门。
  “完了,这下真完了。”胡利心里哀叹着。
  玉秀被面前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得大叫一声,瘫倒在地上。
  李柯亮出手铐,胡利主动伸出了双手,叹息道:“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抓到胡利后,梁剑第一个电话却打给了儿子:“宝贝,爸爸准备给你讲的追逃故事,现在有结尾了,逃犯被成功抓获。”儿子在电话那头拍着小手,高兴地说:“太好了,爸爸你太帅了!”
  在押解胡利返回途中,梁剑问胡利:“你在伊顿小区住得好好的,为啥要搬走呢?”
  胡利做了解释:“有一天,我看到玉秀手里拿着一本家乡的《美食大全》,我问她从哪里弄来的,她说是老家的一个朋友给寄来的。我一听就知道坏了。于是,我们就匆匆地离开了那个小区。”
  胡利问梁剑:“我很纳闷,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梁剑正色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胡利却说:“我不该留恋武汉,要是走得再远点就好了。”
  “只要你与党和人民作对,终究没有好下场,这笔账早晚都要清算。”梁剑正色道。

进驻“艾滋病村”


  魔 咒
  这个村子,看起来并不算大,被几座坟茔包围着。村里死气沉沉、荒凉萧条,见不到几个人,门多数关着,空气似乎都是凝固的——这就是王法庄。
  有人说,安徽禁毒看阜阳,阜阳禁毒看临泉,临泉禁毒看庙岔,庙岔禁毒看王法。王法庄这个小小的村落,成为临泉禁毒工作中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在临泉毒品问题重点整治工作中,禁毒专班坚持以“打”开路,抓毒枭、打团伙、摧网络,以排山倒海之势,破获一起又一起大案要案。然而,贩卖“小零包”的犯罪活动,屡打不绝,成为缉毒工作的一个瓶颈。尤其是庙岔镇的自然村王法庄,似乎成了一个独立于“王法”之外的“自由王国”。“王法”对那些贩卖“小零包”的艾滋病患者來说,是那么的软弱无力。“王法庄”村名的来历,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一个带有讽刺意味的村名,似乎成了一个魔咒,让这个村子屡遭不幸,饱受苦难。
  为了彻底解决这一难题,禁毒专班经过慎重研究,指派了一名老警察张伟,进驻王法庄,协助辖区派出所,摘除这一毒瘤。
  张伟责任心非常强,工作能力也很出色。他在农村长大,当过兵,转业后回到了地方。   老张首先来到当地派出所,找到所长刘罡,二人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
  “王法庄是自然村,在安徽的最西部,与河南省平舆县的奶奶庙村搭界,目前涉毒人员有50多人。”刘罡介绍了王法庄的基本情况,“村里的艾滋病人最多的时候有100多人,大部分已相继死去。提起王法庄很多人不一定清楚,说到‘艾滋病村’,没有人不知道的。”
  “听说这些艾滋病患者不是通过吸毒传染的?”老张对此也早有耳闻。
  “20世纪90年代初期,农民的生活还很贫困。然而,在那一个鸡蛋只卖两分钱的时代,卖一次血就能挣上一个农村家庭大半年的收入。用当地农民形象的话来说,‘一伸一卷五十二元’。当时在一些农村形成了卖血的热潮,王法庄的村民也不例外,纷纷走出家门,到河南一带的黑血站卖血,换来一些零用钱。”
  黑血站为了获取大量的血浆,从卖血者身上抽取血液,利用血液分离机,将血浆和红细胞分离,非法釆血点提取到血浆后,再把剩余的红细胞回输到卖血者身上。为了节约成本,黑血站几乎不对卖血者进行健康检查,经常将同一血型的多个卖血者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放入血液分离机中分离,然后回输。另外,同一针具或皮管反复使用,只要其中一个人是艾滋病毒感染者,被感染者人数会呈几何级数增长。其实不仅是艾滋病,乙肝、梅毒等血液传染病,都会通过这种方式传染。
  刘罡继续介绍道:“不久,许多村民发现感染上了艾滋病毒。有些艾滋病患者,面对这种情况,‘以毒攻毒’,希望借助毒品麻醉精神。后来,为了能继续吸食,又开始以贩养吸,贩卖‘小零包’。”
  “本来这些艾滋病患者是值得人们同情的,但是有些人以身试法,吸毒販毒、祸害乡邻,走到与人民对立的一面。”老张说。
  “这些吸、贩毒人员依仗着自己身患绝症,民警执行不了,送押不掉,更是肆无忌惮。”刘罡苦笑道。
  王大牛就是其中一个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王大牛感染艾滋病毒时,正值青春年少。飞来横祸,源于一场“爱情梦”。
  上高中时,大牛一直暗恋着同班同学赵春杏。春杏是河南省平舆县人,外婆是庙岔的。因为家里姐妹多,她一直跟随着外婆生活。春杏是同学们公认的大美女。同学三年,大牛和春杏讲话并不多。
  大牛的学习成绩不优秀,长相一般,家境也不富裕,但他并不自卑,因为他觉得他有一副结实的身板,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这是他实现梦想的资本。
  在高中毕业晚会上,大牛终于鼓足勇气,向春杏表白。他想:喜欢你是我的自由,选不选择我是你的权利。他宁愿做过了后悔,也不要错过了后悔。
  “春杏,我喜欢你,嫁给我吧!”大牛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春杏觉得有些突然,捂着滚烫的脸,咯咯地笑。
  “我是当真的,不是开玩笑。”大牛一本正经地说。
  “你能给我幸福吗?”春杏收住了笑容,柳眉紧蹙。
  “我有的是力气,又能吃苦,一定会让你幸福!”大牛拍拍厚实的胸脯自信地说。
  “用你的力气去打工挣钱,能盖上三间大瓦房,我就嫁给你。”
  “此话当真?”
  “当真。”说完,春杏转身跑开了,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大牛回到家后,告别了父母,背上行李,去广东一带打工,主要是在建筑工地干一些体力活。
  一年下来,大牛累得半死,除去吃喝,所剩不多。这样算下来,即便是在农村拉个墙头院、盖上三间大瓦房,三年两载也很难实现。就在他为“爱情梦”发愁的时候,他从村里人口中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许多村民到河南一些血站卖血,挣了不少钱。这让大牛眼前一亮,他看到了爱情的曙光。
  大牛按照别人提供的地址,来到了河南一家非法采血点,卖了血,领取了52块钱,激动不已。
  经过几次卖血,大牛确实挣到不少钱,加上打工的积蓄,终于回村盖上了三间漂亮的大瓦房。
  当大牛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找到赵春杏时,她愣了半天,说道:“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你不会这么健忘吧?”大牛急得直挠头。
  “哎哟,我想起来了。”春杏又咯咯地笑了,“那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当真了?”
  “这事咋能开玩笑呢?”大牛一本正经地说。
  春杏觉得玩笑开大了,有些不好意思:“大牛,实在对不起,我都结过婚了……当时想通知你,听说你去了外地打工,也就算了。”
  “不会吧?”大牛的眼睁得像牛眼似的。
  “这次不是和你开玩笑,我和‘大个’结婚了。”春杏说的“大个”,就是他们的同班同学娄本囿。
  娄本囿又瘦又高,像个电线杆,同学们都喊他“大个”。娄本囿和大牛同属庙岔镇,但属于两个不同的自然村。娄本囿是家中的独子,父亲是村主任。
  大牛对春杏的话半信半疑,回去一打听,果然赵春杏和娄本囿已经结婚。这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把他击倒了。
  他睡了三天没起床。母亲实在看不下去,煲了汤端到他的床头,劝慰道:“儿子,咱有三间大瓦房,不愁找不到媳妇。”
  就在大牛慢慢走出感情的漩涡时,突然听到有人说,村里的许多村民因到外地卖血,感染了艾滋病。大牛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暗暗祈祷,希望自己能逃过一劫。
  他偷偷跑到医院,抽血做了检查。等待结果的那几天,他才真正体会到啥叫度日如年。当大牛手捧着HIV阳性的化验单走出医院时,他两腿发软。这个结果,无异于判处他死刑。
  患上这种病,想在小小的村庄隐瞒下去是不可能的。很快,村里有人因卖血感染了艾滋病毒的事,人尽皆知,整个村子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面对艾滋病患者,人们像躲避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王法庄原来人丁兴旺,炊烟缭绕,现在整个村子灰塌塌、死气沉沉的。
  王大牛觉得自己太不幸了,刚刚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现在又将坠入死亡的深渊。   面对绝望的生活,王大牛想到了毒品,他想用吸毒麻醉自己的神经,寻找短暂的快乐和解脱。于是,他学会了吸毒,后来以贩养吸,卖起了“小零包”。
  艾滋病患者相互效仿,吸、贩毒像瘟疫一样,很快在村子里传染开来。
  乡镇领导也是谈“艾”色变,一些干部连村子都不敢进,生怕染上了病毒。村干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派出所民警抓住了吸、贩毒的艾滋病人,看守所送不掉,强制戒毒所拒收,最后只能无奈地将他们放回村子。
  于是,这些艾滋病人变本加厉,明目张胆地进行吸、贩毒违法犯罪活动。近两年,庙岔派出所打击处理的300多名吸毒者中,80%以上的人员交代,毒品都是从王法庄购买的。

從一个拥抱开始


  近年来,在省厅禁毒专班重拳的打击下,许多毒贩子纷纷落网,极大地萎缩了毒品交易的卖方市场。一些吸毒人员有钱买不到货,于是他们就想到了王法庄,纷纷从一些艾滋病人手里购买“小零包”,这也是导致王法庄毒品泛滥的一个原因。
  面对王法庄的现实情况,所长刘罡也是左右为难、束手无策。
  老张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整治王法庄的毒品问题,要因地制宜,不能生搬硬套。要结合王法庄特殊的村情,有的放矢,跳出常规的法治管理,寻觅以情感人的情治方式。”
  “我们也动了不少脑筋,想了不少办法,效果总是不明显。”刘罡茫然地望着老张。
  “我们要从关心艾滋病患者入手。艾滋病患者更需要理解和关怀。不能因为我们对自己的过分爱护,而忽略了艾滋病患者的感受。其实艾滋病并没有那么可怕。”
  老张过去在做片警时,辖区就有一个刑满释放患有艾滋病的年轻人。在对该青年开展工作前,老张专门找来了许多关于艾滋病方面的资料,学习研究,懂得了一些防范知识。
  老张深有感触地说,“对于一个艾滋病人,一丝微笑、一次握手、一个拥抱,或许就能融化他们心中的坚冰。当然,这些还远远不够,让我们伸开臂膀,从一个真诚的拥抱开始吧。”
  在老张的带领下,派出所民警首先对王法庄艾滋病患者的情况进行了一个全面摸底调查,然后逐一家访,倾听他们的心声。
  派出所给每个艾滋病人带去了一些礼物,鼓励他们不要自暴自弃,要好好地活下去,叮嘱他们要听医生的话,坚持每天服药。
  老张和刘罡还专门去了王大牛家。
  王大牛还是住在那三间瓦房里,只是现在房子显得有些破旧凄凉。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屋里越发显得黑暗。
  大牛看到刘罡进了院子,便从屋里惴惴不安地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个注射器,里面是红色的液体,弄不清是血液,还是红色颜料水。这是大牛惯用的对付民警的一种手段。他始终紧紧握着那个注射器,虎视眈眈地盯着你,那意思是,你们要把我惹急了,我就用带艾滋病毒血液的针头戳你们,大不了同归于尽,反正自己的日子本来就不多了。
  “王大牛,我们今天不是来查毒品的事。”刘罡微笑着说,“省厅禁毒专班的领导来看望你。”
  老张主动伸出手,和颜悦色地说:“大牛,你好啊!”
  大牛没有想和他握手的意思,冷冰冰地说:“我有什么好看的!”说完,他用猜疑的眼神,望着这位不曾谋面的老警察。
  “你不请我们到屋里坐坐吗?”老张并没生气,打量着眼前的大牛。只见他骨瘦如柴、眼窝深陷、双目无神,佝偻着腰身,讲话有气无力,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穷家破院有啥好待的?别脏了你们领导的身子。”大牛一脸的冷漠。老张和刘罡拎着米面油和一些水果,走进了房间。
  屋里的窗户紧闭着,也没有开灯,阴森森的,弥漫着一股酸腐的味道。
  大牛手中的注射器不知啥时已扔掉,他也跟着进了屋。
  老张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天真热啊!”说完,他主动打开了一扇窗户。
  一阵清爽的凉风吹了进来,令人心旷神怡。“有事吗?”大牛语气有些缓和。
  “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老张柔声细语地说。
  “夜猫子进宅,没啥好事。”大牛狐疑地望着老张。
  “哈哈,你说对了,今天我们到你家是来蹭饭的。”老张很真诚地说,“我们忙乎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呢。”
  “在这吃饭?”大牛惊讶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瞪大了眼睛瞧着张警官。这是他没有想到的,过去来的一些干部,进了院门连话也不敢多说几句,更别说吃饭了,就是有满汉全席他们也不会留下。
  “是啊,不欢迎?”老张带着亲切的口吻说。
  “家里没有啥好招待你们领导的。”大牛倒扭捏起来。
  “家里有鸡蛋吗?”
  大牛点点头。
  “那就好办了。”老张指了指带来的一箱挂面说,“我和刘所长好打发,一人一碗鸡蛋面就行了。”
  大牛取出一把挂面,二话没说,去了厨房。老张也跟了过去。厨房是在院西墙搭建的一个简陋平板房,四面通风,冬冷夏热。
  有了前面的铺垫,气氛缓和了许多。
  趁着大牛做饭的工夫,老张和他聊了起来。
  原来,大牛父母前几年就相继去世了,有一个姐姐也因车祸死了多年。有几门亲戚得知他患上这种病,陆续和大牛断绝了来往。大牛现在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我最对不起父母,二老把我拉扯大,我没能尽到孝心,却让他们操碎了心,积劳成疾,先后去世。”大牛哭丧着脸说。
  “你恨不恨那些惟利是图的黑血站老板?”老张望着大牛问。
  “恨!咋能不恨!”大牛咬牙切齿地说,“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
  “是的,这些黑心的老板杀人不见血,坑害了多少健康的身体,毁坏了多少幸福的家庭。”老张语重心长地说,“其实贩卖毒品与那些黑血站老板的行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牛沉默了。
  后来,老张又去了几趟大牛家,还带去了一些戒毒药物美沙酮,希望大牛能把毒戒了。   当老张问大牛还有什么困难时,他怯生生地说:“等我死了,希望政府能把我和父母安葬在一起。活着没能尽孝,死了到另一个世界,希望能为二老做点什么。”
  “我向你承诺,这个没问题。”老张话头一转,“你也要坚守承诺,不能再涉毒,要远离那鬼玩意。”
  “请您放心,‘小零包’我不会再卖。戒毒嘛,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大牛坦率地说。

毒 祸


  为了防止外面的吸毒人员到王法庄购买毒品,在老张的建议下,派出所在王法庄的主要路口安装了摄像头。民警全天候进行视频监控,一旦发现有陌生人进村,就在其出村时进行堵截、搜查;同时,发现有涉毒的艾滋病患者出村时,也要例行搜查。
  这样一来,吸毒人员去王法庄买货的现象越来越少,一些艾滋病患者贩卖“小零包”的犯罪行为,也得到了控制。
  在老张的指导下,派出所多措并举,成效显著,应该说王法庄艾滋病患者贩卖“小零包”的现象,几乎绝迹。
  但是,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刘罡通过派出所的视频,发现赵春杏进了王法庄,还去了王大牛家。这不禁让他一惊,她曾经去王大牛家购买毒品复吸,被送进强戒所强制戒毒了两年,难道现在又复吸了?
  赵春杏高中毕业后,和同学娄本囿结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当然,她从没看上过大牛,在她的心中,大牛与本囿是没有可比性的。本囿是村主任的儿子,村主任虽然不是多大的官,在农村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本囿头脑灵活,毕业后就承包了一个河塘,搞起了水产养殖,有丰厚的经济收入。
  春杏的选择不能说不是明智的,嫁到娄家后,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住上了三层小洋楼,还生了个儿子,可以说是吃着甘蔗上楼梯——步步高,节节甜。但好景不长,就在春杏生下第二个孩子后不久,娄本囿沾染了毒品,娄家的日子急转直下,不幸也一个接着一个。
  其实本囿吸毒源于一场赌博。在做生意有了点积蓄后,娄本囿闲暇时常常和朋友一起去赌场消磨时光。有一天晚上,他赌到深夜,始终牌运不济,且又困又累,于是有人建议他吸点大烟,不仅能解乏提神,还能转牌运。在朋友的唆使下,本囿尝了第一口毒品,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本囿有了毒瘾后,再没有心思打理自己的生意,经营的鱼塘和养猪场先后卖了。为了吸食毒品,他不仅将自己多年的积蓄挥霍一空,还借了一屁股外债。
  春杏为了让本囿戒毒,什么办法都想遍了,但没能阻止住他吸毒的步伐。后来,春杏出了一个狠招,威胁丈夫说:“娄本囿,你如果再吸毒,我也吸!”
  “你千万不能吸,如果你也走这条路,我们这个家就彻底完了!”本囿乞求道。
  “既然你不珍惜,我们就一块毁掉这个家庭。”春杏绝望地说。“我戒,从今天开始戒!”本囿对天赌咒发誓。
  本囿也戒过不少次,但毒品让人产生的“身癮”和“心瘾”想彻底戒除,在本囿看来,真是比登天还难。
  一天下午,春杏回到家,推门一看,本囿正在里屋偷偷吸食毒品。她一把夺过来,二话不说,自己也吸食起来。
  后来,只要发现丈夫吸食毒品,春杏就会冲过去,抢过毒品进行吸食,以这种自我毁灭的方式报复吸毒的丈夫……
  春杏慢慢染上了毒瘾。
  为了吸毒,她把两个孩子都交给了父母;为了吸毒,她变卖了家里能卖的东西。毒瘾来了,为了吸上一口,她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有一次,也就是在女儿6岁的时候,春杏毒瘾又犯了,一时也借不到钱,于是她把女儿从母亲处接了回来,找到毒贩子说:“你给我拿200块钱的货,我实在撑不住了。我把女儿押你这儿,等我抽完了,过了毒瘾,再去借钱赎孩子。”
  春杏用这种方法购买过好几次毒品,后来连毒贩子都厌烦了。有一天,她又领着女儿找到毒贩子,可怜兮兮地说:“你再给我拿200块钱的货,我把女儿押你这儿,抽完就去借钱给你。”
  对方一口回绝了她:“不行。卖你200块钱的货,太麻烦了。”毒贩子是个中年人,头发稀疏,瘦得皮包骨头,讲话有气无力。
  6岁的女儿看到妈妈因毒瘾发作痛苦不堪的样子,突然跪倒在地,抱着毒贩子大腿,痛哭流涕地说:“叔叔,你把我留下,我保证做个乖孩子。”
  毒贩子看到孩子挺可怜,竟发了慈悲,给了赵春杏300块钱的冰毒。
  冰毒是新型毒品的一种,即合成毒品,相对于鸦片、海洛因、吗啡等传统毒品而言,它具有不需要种植,在化学实验室里就可以合成的特点。合成毒品是以化学合成为主的一类精神药品,它直接作用于人的中枢神经系统,有兴奋致幻等作用,成瘾性更强,戒除毒瘾更难。
  春杏带走了她想要的东西,留下了她的心尖尖。
  300块钱她借了三天,竟一无所获。春杏是个瘾君子,大家都知道,借给她钱等于打了水漂,谁愿借给她呢?
  春杏的母亲知道她为了吸毒,竟将自己的女儿抵押给毒贩子,气得浑身哆嗦,赶忙拿了300块钱将孩子赎了回来,从此之后,再也不让春杏带走孩子。
  母亲已经拿春杏没有办法,这个曾经温顺、乖巧的女儿,已经被毒品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每当毒瘾过去之后,她悔恨交加,可毒瘾来了,又把一切抛到九霄云外。
  为了能达到吸食毒品的目的,春杏还做过一件令人咋舌的事情。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严冬,春杏的毒瘾又发作了。
  每次毒瘾来了,她仿佛听到脑海里一片蚊虫萦绕的振翅声,由远及近,由少到多,逐渐连成一片,升级为巨大的轰鸣声。接着感到一阵冷风刮过,伴随而来的是浑身上下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头的痛痒。牙齿开始裂开了,拼命地疯长,像利刃一样刺痛着大脑,脑袋爆裂般地疼,五脏六腑也像被什么撕扯着……
  有时弄不到毒品,她就强忍着,希望能忍一忍撑过去。但事实并不是那么简单。她用头撞墙,用烟头烫,跪伏在地上,十指抓地,指甲都抓出了血。她想弄出点血来,好像随着血液的流出,那种疼痛就能够得到缓解,但总是事与愿违。   这次毒瘾来了,她想到了同学王大牛。
  自从那次大牛找到她要兑现爱情的承诺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后来听说他患上了艾滋病,春杏更是不敢跟他见面,生怕传染上了那个恐怖的疾病。再后来,又听说他不仅吸毒,还贩卖“小零包”。于是,春杏想找到大牛,解一下燃眉之急。她想大牛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驳她的面子。
  那个雪花漫天的上午,她来到了大牛家。
  春杏推门进了屋。
  大牛披着黄色军大衣,从里间走了出来,硬是没有认出她。
  当春杏掸掉身上的雪花后,大牛才惊愕地发现来人是同学赵春杏。大牛做梦也没想到,她会来他家,还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
  “你来我家干吗?”大牛是直脾气,说话直来直去。
  “想找你弄点‘肉’,开开荤呢。”春杏也没有心情卖关子。
  把冰毒称为“肉”,是来自广东的说法。因为冰毒的吸食方式很像在煮东西,广东人称煮东西叫煲东西,所以他们把吸冰毒叫作“煲猪肉”,后来叫得多了,全国各地都简称冰毒为“肉”。
  “你也做起这买卖了?”大牛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不,自己吸。”春杏两手一摊,“我这样子你还看不出来?”
  “你啥时学会的?”大牛目瞪口呆。
  “吸毒又没有技术含量,有啥学头?”
  “好日子你不过,偏偏学会这鬼玩意,自找苦头。”大牛哀怜道。
  “唉,你哪知老同学的苦衷哟。”春杏哀叹一声,“再说了,你不也吸了吗?”
  “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是没有办法,破罐子破摔。”
  “我们不聊了,你抓紧弄点给我,我实在撑不住了。”春杏的毒瘾在慢慢发作,眼泪鼻涕开始溢出。
  “我没找你算账,你倒主动找上门来。”大牛冷冷地说。
  “我怎么得罪你了?”春杏不解地望着他。
  “要不是你,我咋能得上这个病?”
  “你们村得这种病的不是你一人,难道都怪我?”春杏反问道。
  “当初你说等我盖上三间大瓦房就嫁给我,为了这三间瓦房,我才出去卖血的。”大牛后悔不迭。
  “我说了一句玩笑话,你却当了真。再说,我也没有让你卖血啊。”春杏自有道理。
  “唉,不提这一段了,现在说啥都晚了。”大牛话头一转,“丑话说在前头,你想要货,我也不能白给你,我不赚你的钱,你至少给个本钱吧。”
  “我要有钱,还来找你吗?”春杏脸上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我总不能白给你吧?”大牛话里有话。
  “你想干吗?直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答应。”
  “我被你害得连个家也没成,连女人是个啥味道都不知道……”
  大牛的话没说完,就被春杏打断了:“你别再说了,这件事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你既然不同意,我也没有啥好说的,你现在就走吧。”大牛的态度也很坚决。
  “你太不讲究了,我们还同学一场呢。”
  “不是同学我咋能被你坑成这样?”大牛对春杏满肚子怨气。
  “你这话讲得没道理,你得这病要怪只能怪那些黑心血站的老板!”春杏据理力争。
  “你不要白日做梦了,我不会白给你货的!”大牛赤裸裸地说,“也许你会说我是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是的,我承认我已经不是当初的王大牛了。”
  毒瘾在不断地折磨着春杏,最终她只好说:“我答应你,但你得先给我货,让我吸两口。”
  “不行,你已经欺骗过我一次,我不会再上你的当。”大牛露出狡黠的目光,“等你吃过‘肉’,开完荤,一抹嘴走了,我到哪抓你去呀?”
  春杏凄然一笑,走过去关上了房门……

以儆效尤


  再来说说赵春杏的丈夫娄本囿。
  说到娄本囿不能不提到禁毒专班对临泉吸毒人员的管控工作。
  打击不是遏制毒品违法犯罪的唯一手段。吸毒人员是毒品的消費者,只有加强对吸毒人员的管控工作,才能有效地萎缩消费市场,真正达到禁毒的目的。
  为了确保吸毒人员底数清、情况明、信息准,在禁毒专班的推动下,临泉县公安局对全县230多万人口进行了“村不漏户、户不漏人、人不漏项”的大排查工作。
  同时,为了加强对吸毒人员的管控工作,每一个乡镇都设置了禁毒办、社区戒毒和社区康复机构,按照“以人为本、依法管理、科学戒毒、综合矫治、关怀救助”的原则,全力做好吸毒人员排查登记、管控戒治和康复救助工作,使得一大批吸毒人员回归社会,走向新生,有效地减少了毒品对社会的危害。
  派出所和禁毒办协助社区戒毒和社区康复部门加强对吸毒人员的管控工作,全面掌握吸毒人员的基本情况,对吸毒人员做好定期谈话、定期尿检工作,同时对脱失管控人员及时查找,落实社区管控措施。
  这种经常性的谈话、检测,本身就是对吸毒者的约束。但对于外出打工的吸毒人员来说,经常往返两地,无形当中增加了车旅费用,有些人员因此不再遵守戒毒治疗、心理康复的相关规定。这给吸毒人员的管控工作也带来了一定的难度。
  庙岔镇有近百名吸毒人员,加上当地经济落后,许多人都外出打工,要实现对这些人员定期谈话、定期尿检实属不易。
  对拒绝接受或严重违反社区戒毒或社区康复协议的脱失管控人员,派出所配合乡镇禁毒办收集、固定证据,对他们进行依法严肃处理,符合强制隔离戒毒条件的予以强制隔离戒毒,充分发挥公安机关的打击职能作用。
  娄本囿就是庙岔镇社区康复中心的一名需要康复治疗的吸毒人员。
  他曾因吸毒被强制隔离戒毒两年,回来还不到两年时间,就不接受谈话,不定期尿检,违反了社区康复的相关规定。
  三个月前,派出所了解到这一情况后,所长刘罡带领禁毒办的同志,到社区康复中心进行了调查,收集并固定了娄本囿违规的相关证据,为下一步依法处理奠定了基础。   娄本囿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发信息也不回。于是,刘罡带领民警去了他家,寻找他的下落。
  刘罡来到了娄本囿所在的村子,见到了赵春杏。春杏正坐在院子里发呆,看到刘所长来了,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不是找你的。”刘罡开门见山地说,“娄本囿呢?”
  “本囿?”春杏愣了一下。
  “我们已经离婚了。两口子都吸毒,你说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春杏神情恍惚,“离了婚反而好,不再相互折磨,各找各的生存门路。”
  “两个孩子呢?”刘罡问。
  “两个孩子和房子都归我,他净身出户。”
  “孩子都交给你,你负担得起吗?”
  “交给娄本囿更不行。当然我也没有能力带好两个孩子,都交给我爸妈了。”
  “娄本囿去哪儿了?”刘罡又回到了正题。
  “离了婚他就和我没有关系了。”春杏有气无力地说,“至于现在他在哪儿,他也不会告诉我,我也没有心思关心这事。”
  “社区康复中心找不到娄本囿,他失联了。”刘罡顿了一下,“我们希望能尽快找到他,帮着他继续完成康复任务,彻底戒断毒瘾。”
  “他在戒毒所时认识几个朋友,平时联系比较频繁。”赵春杏想了想说,“其中有一个朋友在合肥,本囿有可能在他那儿。”
  “他叫什么名字?”刘罡问。
  “小名叫黑子,大名不清楚。”
  “他的手机号你知道吗?”
  “一时想不起来。我现在拿东忘西、丢三落四。”春杏勾着头想了半晌才说,“好像把他的号码记到了一个小本子上。我去找找看。”
  说完,她进了屋。不一会儿,她拿着一张纸条走了出来,说:“找到了,就是这个号码。”
  离开春杏家时,刘罡又叮嘱道:“你千万不能再复吸了,不为自己,也要为两个孩子想一想。”
  “刘所长,你放心吧,我这次是彻底戒除了。”春杏扬了扬眉。
  “这样的话你不知说了多少次,但愿这是最后一次。”刘罡意味深长地说。
  刘罡带着民警来到了合肥,在省城警方的配合下,很快找到了小名叫黑子的男人。黑子并不黑,30多岁,白白胖胖的,从戒毒所出来后,在市区开了一家火锅店。店面不大,人气挺旺,足够维持生計。
  黑子得知民警的来意后,一脸的和气:“本囿前一段时间确实在我这儿帮忙,后来一个女人把他带走了。”
  “被一个女人带走了?”刘罡有些失望,接着问道,“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本囿叫她小红,30多岁,瘦瘦小小的,浓妆艳抹,听口音像四川人。”黑子低头深思片刻,“她是本囿通过网络新认识的一个女朋友,在江苏徐州一个洗浴中心做按摩技师。”
  “洗浴中心叫什么名字?”刘罡问。
  “不清楚,据说还是一个挺上档次的地方。”
  “你能和娄本囿联系上吗?”刘罡又问。
  “他从不带手机,想找谁就用公用电话。”黑子摇摇头,“他说带着手机就像孙猴子戴上了紧箍咒,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只要警察一念咒语,他就得乖乖回来,一点自由都没有。”
  离开了黑子的火锅店,刘罡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徐州。
  徐州的洗浴场所多如牛毛,想要找一个叫小红的技师,如同大海捞针。
  刘罡暗下决心,就算是大海捞针也要把娄本囿捞出来。
  天下警察是一家。有了当地警方的鼎力支持,刘罡一行人对徐州全市大中型洗浴场所进行了拉网式的摸排。苦心人,天不负。一个叫小红的川妹子,终于浮出水面。
  民警来到一个叫“夜来香”的洗浴中心,找到了小红。
  小红得知警察登门来找娄本囿,不敢造次,实话实说:“娄本囿昨天上夜班,现在在我的出租屋睡觉呢。”
  在小红的带领下,刘罡来到她的租房处。
  娄本囿睡得像死猪一样,小红喊了半天,最后才把他从床上拽起来。
  当他睡眼蒙眬地看到刘罡站在床前时,犹如一盆凉水兜头盖脸浇下来,顿时清醒了许多。“娄本囿,跟我们回家吧。”刘罡微笑着说。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娄本囿疑惑地望着刘罡。
  “走吧,在路上我会告诉你的。”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娄本囿挠挠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夜来香洗浴中心聘我当前厅经理,月薪一万元,我走了咋办?”
  “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现在却让你搞复杂了。”刘罡有理有据地说,“你在社区康复已经坚持两年多了,到了第三年,只要一个季度回去一趟,报个到做个尿检就行了。你却违反社区康复期间的规定,不带手机,玩失踪。”
  “我现在又不吸了,何必把我管得这么严?”娄本囿一脸的不悦。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有规定,我们就要遵守。”刘罡正色道。“每次回去接受谈话和尿检,不仅要花费钞票,还耽误我的时间。”娄本囿抱怨道。
  “毒品毁坏了你的身体,葬送了你的前程,还让你妻离子散,教训还不够深刻吗?”刘罡耐心地说,“政府帮着你戒断毒瘾,这是挽救你,你应该理解,主动配合才是。”
  “我不会回去的!”娄本囿耍起无赖。
  “现在不是你说了算。既然你不配合,我们只能依法强制将你带回去。”刘罡疾言厉色道。
  “我回去做个尿检,如果正常的话,还能回来吗?”娄本囿看到刘所长动真格的了,满脸堆笑,又说起软话来。
  “不能。已经晚了,过去不是没给你机会。”刘罡郑重宣布道,“按照《禁毒法》和《戒毒条例》的相关规定,现对你处以强制隔离戒毒两年,立即执行。”
  娄本囿被戴上手铐,押上了警车。
  在开往蚌埠戒毒所的车上,娄本囿越想越痛悔,又要在强戒所待两年,出来后,还要再接受社区三年的康复戒毒。想到此,娄本囿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玉观音

  在视频监控里,当刘罡发现赵春杏去了王大牛家时,不禁警觉起来。春杏走出村头时,被早已守候在那里的民警请到了派出所。
  一进派出所大院,春杏就嚷嚷个不停:“你们把我带到派出所干吗?”
  刘罡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笑脸相迎:“上级有规定,逢嫌必查、逢嫌必检。请你不要生气,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我说过戒了,你们还不信吗?”春杏瞥了一眼刘罡。
  “你到大牛家干吗?”
  “我们是老同学,见面聊聊天不行吗?”春杏不以为然。
  “事实胜于雄辩。”说完,他喊来女警小李,“把赵春杏带到隔壁房间里,做一下检查。”
  女警小李遵命照做。但她没有从赵春杏包里和身上搜出毒品,哪怕是一丁点,尿检结果呈阴性,说明没有复吸。小李把这个结果告诉了所长。
  “发现其他可疑物品了吗?”刘罡感到很蹊跷。
  “没有。”女警小李做思考状,“她包里有一枚玉观音吊坠,不知算不算可疑物品。”
  “此话怎讲?”刘罡望着小李。
  “按说玉坠应该佩戴在身上,她却把它放在包里。”小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有道理。”刘罡点了点头,“你把它拿过来,让我看看。”
  女警小李把那个用红线吊着的玉坠取出来,递给了所长。
  刘罡双手捧着那枚玉观音,仔细端详。观音手持净瓶,正襟危坐,慈眉善目,祥和宁静。这是一个老件玉器,从厚厚的包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吊坠做工精细、晶莹剔透,摸上去有冰凉润滑之感。
  玉观音吊坠的寓意是“福寿如意”。据说好玉与人通灵,能保佑佩戴者福泰安康,财源滚滚,吉祥如意。
  刘罡看着玉坠,却产生了新的疑问。
  传统说法是“男戴观音女戴佛”,赵春杏为什么要带着一个玉观音呢?
  为解开心中的谜团,刘罡来到春杏跟前,把玉坠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这是谁的?”
  “从我包里拿的,还能是谁的?”春杏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撒谎。”刘罡盯着她的眼睛说。
  “这和毒品没关系,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你要是说不出它的来源,我们就怀疑你是偷人家的。”刘罡用了激将法。
  “你们这些警察呀,看谁都不像好人。”赵春杏无奈地说,“我把这个玉坠的故事告诉你们吧。”
  夏天一到,村头的树林一天一个样,经过日晒雨淋,越发葱茏青郁了。午后的窗外,知了声不绝于耳,更加重了炎夏中人们烦闷的心情。
  春杏从田里摘了两个西瓜,放在凉水里冰了一会,切开正要吃,手机响了。她没有来得及看来电显示,便按下了接听键。对方半天不讲话,她便急了:“你找谁?”
  “你是春杏吧?”对方说。
  “你是?”春杏惊叫一声,“你是大牛,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你不会是货卖不掉,主动上门推销吧?”春杏快言快语,“我现在戒了,你别打我的主意了。”
  “我也金盆洗手了。”王大牛说,“有其他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啥事?”春杏问。
  “你到我家来一趟。”
  “有啥事电话里不能说?”
  “这事必须见面说。”
  “我现在不吸那玩意了。”春杏顿了顿说,“你别把我当成烟花女子了。”
  “嘿,你想到哪里去了。”
  “很抱歉,我没有时间去。”
  “我想自杀。临死前想找一个人说说话,人家都不肯来。唉,我这辈子活得真窝囊。”大牛自说自话。
  “你在说什么呀?”春杏感觉大牛不对劲。
  “你既然不肯来,我也不能勉强。老同学,永别了。”说完,大牛把电话挂了。
  春杏放下手机,陷入了沉思,她觉得大牛不像是在开玩笑。那他为什么要自杀呢?他死前又打算对她说些什么呢?
  春杏决定去大牛家一趟,她不能见死不救,毕竟同学一场。
  切开的瓜还没顾得上吃一口,春杏就抓起桌上的手包,骑着自行车去了王法庄。
  进了院子,春杏把车子一扔,就冲进了屋子。她发现大牛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不禁一惊,连声喊道:“大牛!大牛!”
  大牛腾地坐了起来:“你叫魂呢?我还没有死。”
  “你是在耍我吧?”春杏吓出一身冷汗。
  “谁能拿死开玩笑?”大牛一本正经地说。
  “活得好好的,怎么想起来要自杀?”春杏不解地问。
  “这叫活得好好的吗?我这叫生不如死。”大牛坐到了床边。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些年你不也坚持下来了吗?”
  “唉,我的命苦啊!世间最可怕的几件事都让我摊上了,穷、艾滋病、吸毒。”
  “穷那是命中注定的;艾滋病要恨那些黑心的血站老板;吸毒只能怪你自己,没有人强迫你,怪不了别人。”春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穷很难改变,艾滋病无法根治,毒瘾戒断不易。”大牛低着头,目光呆滞,“我对未来真的已经绝望了。”
  “只要有决心,毒瘾还是能戒掉的。我不也正在戒吗?”春杏给他打气。
  “你说得怪轻松,要是好戒,你和娄本囿咋戒不掉?大街小巷,到处张贴着禁毒宣传标语‘吸毒是自杀,贩毒是杀人’,不还是有人吸毒、贩毒吗?想彻底戒除,不是那么容易的。”
  “政府不是帮着我们戒除毒瘾吗?”
  “张警官到我家来了好多趟,我们聊了很多,也聊得很深,我对自己的过去也进行了反思。”王大牛坦率地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虽然王家我们这支到我这儿断了,村子里还有其他王氏子孙后代,咱不能让他们戳咱的脊梁骨,留个骂名。”
  “毒品能把天使变成魔鬼。吸了毒的人会把廉耻、良心、倫理、道德、法律统统抛到脑后。一旦毒魔附身,如坠深渊,万劫不复。”春杏后悔当初和娄本囿赌气沾染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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