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马”词群产生的认知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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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词群是指在词义上有着语源关系,在文字形体上有着家族标志特征的一类词。汉语“马”词群指以“马(马)”为义符所构成的字(单纯词)和以“马”为义素构成的合成词、惯用语和成语。汉语“马”词群在字形发展、构词方式、词形发展及词义演变上,都是一个秩序井然并且有着深厚认知基础的层次系统。本文通过对“马(马)”词群的字形发展、词形特点及词义演变的分析,揭示出“马”词群产生的认知基础。
  关键词:“马”词群;字形发展;词形特点;词义演变
  中图分类号:H12 文献标识码:A
  马在中华民族的文化中源远流长。“马”也是汉字中出现最早的文字之一,在甲骨文中,头朝上、背向右、脚朝上、尾朝下的一匹马,即牲口马。《说文》云:“马,怒也,武也。象马足髦尾四足之形。凡马之属皆从马。”由此可见,汉语中凡含有“马”的字或词或以“马(马)”作为义符的字,均与马有着密切关系。
  汉语里与“马(马)”有关的字、词、语非常丰富。从甲骨文开始,“马(马)”就作为构字、构词部件活跃于汉语的文字和词汇系统中。根据认知语言学“家庭相似性”的原则,我们把这些在“词义上有着语源关系,在文字形体上有着家族标志特征的一类词称之为‘词群’”。(冯英,2009)汉语中以“马”作为范畴标志的词群,从词形上可以分为四类:一是以“马(马)”做部首的单音节字词;二是以两个带“马(马)”字旁的字合并在一起构成的双音节词;三是以“马”作为构词语素与其他语素组合或意合而成的双音词;四是含有“马”的惯用语和成语。
  这些以“马(马)”为范畴标志的词群,无论是以“义符”“马(马)”为家族标志的合体字,还是以“义素”(马)为家族标志的合成词、惯用语及成语,都是同一家族的成员,这些成员虽然在词汇系统中作为单独的个体被人们因需择用,但该词群内部无论是从字形结构、词形特点及词义演变上,都是一个秩序井然并且有着深厚认知基础的层次系统。
  下面,我们分别就其产生的认知基础进行分析。
  一 字形衍生
  最早的“马”字是作为独体的象形字出现的,像马的形状,是一个标识记号,也是先民对马的独特的认知的结果。随着认知的不断深入及表达的精确化和语言的丰富化,人们创造出大量的以“马(马)”为部首的合体字。
  这些以“马(马)”作为部首的合体字,如“ 、骓、骐、骊、驯”等,从形态上讲,它们有共同的标志“马(马)”,表示该类事物的共性,指示字义的大致范围。这些以“马”为部首构成的合体字,主要通过会意、形声的造字方式来表现。以会意字的方式出现的,如“ ”马逸足也,从马从飞;“ ”马行相及也,从马从及。“ ”众马也,从三马等。但是,大部分还是以形声字的方式出现的,如“ ,从马,因声”;“骠,从马,票声”;“骝,从马,留声”。还有的马部字是以形声兼会意的方式出现的,这类字既是会意字,也是形声字,形声字的声符同时也是义符,既表读音,也表示意义。例如:“驷,从马从四,四既表示读音,也表示驾四马的车或一车所驾的四马”;“ ,从马从文,文既表示读音,也表示色彩斑斓的花纹”。
  从造字的角度看,用会意方法创制的“马(马)”部合体字,主要是以形会意,即构成会意字的各个部分是通过表形作用来表义的,如“ ,从马从飞”,表示马行进的速度很快;“ ,众马也,从三马”,这种会意字是用“马”的叠加表示其数量之多。
  用形声方法创制的“马(马)”部合体字,主要是用“类化符号+区别符号”构成。作为类化符号的“马(马)”,主要是充当形声字的形符,也称为“义符”,表示事物之间的相互联系。由于这种联系,就可以使与“马(马)”有关的事物构成类聚,形成范畴;作为区别符号的声符用于区别字与字之间的语义差异,起到了别义的作用。
  二 词形衍生
  “马”词群首先是以单音节词的形式出现的,上面文中所提到的“马(马)”部字,从词汇的角度来看,也是单音节单纯词,“马”部单音节单纯词记录了早期先民的造词方式——语音造词,即通过声韵配合,用不同的读音来表达不同的意义。这些早期的“马”部单音节单纯词,语音形式与意义之间一般没有必然联系。
  “马”部单纯词除了单音节单纯词之外,也有少量的双音节叠音词和联绵词。叠音词,如“ 、 、 、 、音节”等;联绵词,如“骅骝、 、 、 骐”等。从构词的角度来讲,由两个同形的“马”部字重叠而成的叠音词,多数由原来的动词、形容词重叠而来,也有少数是由名词重叠而来的,由动词重叠而来的有“ — 、骇—骇骇等;由形容词重叠而来的有“ — 、 — ”等;由名词重叠而来的如“ — ”等。重叠后的叠音词,增强了词义的表达效果。“马”部双音节联绵词的构词理据是通过音节的连缀来增强词的表现能力,但就构词方式而言,依然是语音构词。连缀成词的两个音节是一个语素,不能拆开,拆开后无意义或意义发生转移。
  由于社会的进步、思维的发展,“马”部单音节词难以满足人们精确表义的需要,于是,顺应汉语词汇复音化发展的趋势,产生了大量的以“马”作为构词语素的复音词,如“马夫、上马、骏马、马力、出马、龙马”等,以及具有词的功能的特殊类型——惯用语和成语,如“马后炮、拍马屁、车水马龙、马不停蹄”等。这些以“马”作为构词语素的复音词、惯用语和成语,是人们在与外部世界的互动中,通过对事物的深入观察,根据事物之间的各种联系,以联合、偏正、动宾、主谓、补充等多种构词方式组合起来的。联合式,如“马牛、兵马、人马、兵荒马乱、金戈铁马、车水马龙”等;偏正式,如“马力、马桶、海马、战马、千里马、一马当先”等;动宾式,如“上马、纵马、跳马、拍马屁、放马华阳”等;主谓式,如“马扎、马快、马驮、马不停蹄、万马奔腾、天马行空、风马牛不相及”等;补充式,如“马匹等;附加式,如“马子”等。另外,成语中还有连动式,如“走马观花、走马上任;兼语式,如“指鹿为马”;紧缩式,如“人仰马翻、马瘦毛长”等构成方式。可以说,只要符合事理逻辑、情感逻辑,就可以用“马”与其他语素创建新词,从而扩大了“马”词群的成员。   三 词义衍生
  最早的单音节词,其意义是单一的。而随着认知水平的提高,人们本着语言经济的原则,凭着高度发展的思维,运用细腻敏感的心性,通过对原有事物概念作全方位、多角度、多侧面、多层次的观察与分析,并通过积极协调原有的生产生活经验来映射、比照未知世界,从而形成一词多义现象。
  “马”最早只有一个义项,是指“哺乳动物。头小面长,耳壳直立,颈上有鬣,尾有长毛,四肢强健,有蹄。性温驯善跑,是重要畜力之一”(《汉语大词典》),即牲口马。在词义的发展过程中,“马”逐渐演变成为蕴含丰富的多义词。除了第一个义项之外,马的常用义项还有:1、把面孔拉长像马脸,形容面部表情严厉;2、骑兵;3、武事;4、大。这些义项都是通过隐喻认知的方式从“马”的中心义项(原始义项)的核心义素演绎发展产生的。
  在以马“(马)”作为义符构成的单音节词中,“马”是作为原型(中心义项)出现的。作为同一家族的成员,这些单音节词都在某一特征上与“马”的原型产生关系,或者表示马的不同颜色,如“骠、骝、骐、驳、骆”等;或者表示马的生态,如“驹、 、驵、骘”;或者表示马的体态,如“骄、 、 ”;或者表示马的神态、状态,如“ 、骧、 、驯”;或者表示马的行奔状态,如“冯、笃、 、骤、驰、驱、骋”等;或者表示对马的驾驭、使役,如“驾、骈、骖、驷、驸”等;或者表示马的饲养,如“ 、驺”等;或者表示马的大小优劣,如“骏、骁、骥、骜、驽”等。
  “马”部双音节合成词、惯用语和成语,是采用意合或组合的方式把两个单音节语素按照一定的构词规律组合在一起合成新词,表达新的意义。在“马”作为构词语素构成的双音节合成词中,许多词的意合依赖于隐喻,如“上马”,其意义已经不是“上”与“马”的简单组合,而是喻指“出任一个地方的领导”;“骏马”,本义指优秀的、出色的马,后喻指“优秀、出色的人才”,诸如此类的词还有很多,如“野马、黑马、凡马、老马”等,这类词的词义已经发生了转移,与字面意义相去甚远了。
  汉语惯用语,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不能从字面上理解的,如“拍马屁”,不能单纯理解为“拍马的屁股”,而是“讽刺不顾客观实际,专门谄媚奉承、讨好别人的行为”。“千里马”也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善跑的马,能日行千里”,而是指“优秀、杰出的人才”。这类惯用语总能够引起人们关于某种形象的联想,并使人们通过某种形象去理解其背后所包含的事理或影射的事物。
  汉语成语是用相对固定的格式,来表示寓意深刻的内容。“马”词群成语的寓意也非常丰富,如“车水马龙”本义指“车像水一样多,马像龙一样长”,用来喻指“车马往来不绝,繁华热闹的景象”。“人仰马翻”,本义指“人仰躺在地上,马翻在地上”,用以喻指“混乱或忙乱不堪的样子”。这些成语的意义已不是其构成成分的简单相加,而是在其基础上进一步概括出来的整体意义,具有隐喻的特征。
  在合成词、惯用语和成语中,人们用隐喻的方式,创造出含义丰富的与“马”有关的词群。通过梳理,我们发现,马词群的隐喻主要有:1、喻指战争,如“兵马、戎马、铁马、战马、千军万马、兵强马壮、兵荒马乱”;2、喻指财富,如“金马、币马”;3、喻指政治生活,如“出马、上马、下马”;4、与日常生活有关的隐喻,如“声色犬马(生活糜烂)、马足车尘(生活动荡)、车水马龙(热闹)、马捉老鼠(忙乱)”;5、喻指人的才能、性格,如“老马识途(才能)、骏马(贤才)、驽马(庸才)、野马(性格)”等;6、喻指人的角色、地位,如“马前卒(角色)、犬马(地位)”等;7、喻指人的品行、性格、情感、精神,如“溜须拍马(品行)、马大哈(性格)、青梅竹马(感情)、龙马精神(精神)”等;8、喻指人的状态、态度、行为、言语、形体等,如“马不停蹄(状态)、悬崖勒马(态度)、走马观花(行为)、驷马难追(言语)、人高马大(形体)”等;9、喻指事物的价值、关系及世事的变化,如“牛溲马勃(价值)、风马牛不相及、牛头不对马嘴(关系)、马去马归、得马失马(变化)”等。通过隐喻认知的方式,“马”词群的语义内涵变得更加精细、生动、丰富。
  从上面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到,汉语“马”词群无论在字形发展、词形特点及词义的演变上,都是按照各自的规律有序进行的,是有着深厚的认知基础的。字形方面,用会意、形声等造字法,创造出了以“马(马)”作为部首的合体字;造词方面,“马(马)”词群单音节单纯言词是用语音造词的方式创造的,同时用叠音和联缀的方式创造了少量的“马(马)”词群的叠音词和联绵词,用联合、偏正、动宾、主谓、补充等多种构词方式构成了马词群的合成词、惯用语和成语;在词义演变方面,无论是以“马(马)”作为义符的单音节词,还是以“马”作为构词语素构成的合成词、惯用语和成语,主要都是通过隐喻的方式衍生出了一系列的隐喻义。这说明了“马”词群的产生不论在字形上、词形上、词义上,都是运用“过去的、已知的、经验的”知识为媒介,来体现“现在的、未知的、先验的”世界。这也充分证明了人类的认知规律总是以自我为认知中心,由自我到非自我,由近及远,由实体到非实体,由具体到抽象,由简单到复杂的,并通过自身和世界的相互作用来与世界相连。
  参考文献:
  [1] 许慎:《说文解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
  [2] 《汉语大词典》,商务印书馆(香港)有限公司,2000年版。
  [3] 冯英:《汉语分类词群的语义范畴及隐喻认知研究》,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
  [4] 辜夕娟、周文德:《汉语“人”词群产生和认知基础》,《时代文学》(下半月),2011年第3期。
  作者简介:
  辜夕娟,女,1965—,重庆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语言学、应用语言学,工作单位:云南广播电视大学教育学院。
  王琼,女,1967—,云南昭通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语言学、应用语言学,工作单位:昭通师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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