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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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从来都是英雄的名利场。而陆慈,不过一介女子,却以雷霆手段灭了七大帮派,率领门下独霸西南。
  有人说,她靠的是一身本事,也有人说,她靠的是身边形影不离的管事——青衫落拓,人称白眉君安。
  午后小憩,屋内响起鸽子的叫声,将陆慈吵醒。她支起疲惫的身子,刚要下床察看,便有一人闪进屋内,先她一步取下鸽子腿上绑的信。
  那人匆匆扫了眼内容,也不给陆慈看,就不动声色地将信件震成了灰烬:“是我疏忽,没拦住信鸽,让它扰了你。”
  话音刚落,一双手便按住了陆慈的肩膀,将她按回床榻,替她盖好被褥。举手投足间,温柔又不失严厉:“带着伤,就别操劳碌的心,一切有我。”
  陆慈抬眼看去,眼前的人白发白眉,仙风道骨,却有着十几年如一日的俊朗容颜。世人只知他是长乐门下的白眉管事,却不知,他是陆慈生命里最神圣最高贵的存在,哪怕他现在和所有人一样,俯身跪地,尊自己为门主。
  “君安。”陆慈忽然抓住了对方的衣袖,身子往里挪了挪,空出一半床榻,嬉皮笑脸道,“我刚才又做噩梦了,你陪我会儿好不好?就像……小时候那样。”
  往日雷厉风行的陆慈此刻就像个讨糖吃的孩子,君安摸摸她的头,嘴角噙着无奈的笑,应声坐上床榻。
  长乐门十多年前不在西南,而是在京城地带,做的是走镖的生意。
  陆慈是门主爱女,从小便顽劣不堪,吓跑了无数教书先生,以至于就算门主重金聘请,也无人敢来。
  直到那年深秋,君安来了。
  他静坐于庭院红枫树下,鹤发俊颜,一身青衣朗然如玉。陆慈操着一把银枪大喝而去,他微微侧过头,漫不经心地抬手一挥。
  银枪瞬间被笔直地钉入了身后的树干上,红叶落了两人一身。君安忽然弯了弯唇,伸手摘下了陆慈发上的落叶,那一派卓然仙姿顷刻间映入了陆慈的眼底,让她怔在了原地。
  “小丫头,我一把年纪可禁不住你一惊一乍啊。”对方眨眨眼,指间翻转着红叶,慵懒里透出几分顽皮,“在下君安,如今咱们也算打过招呼了。四书五经,今天想从哪里开始?”
  陆慈听父亲说,这个君安是百年前的道门高人,修为过人,故而容颜永驻。据说,他曾受恩于长乐门的先祖,所以应下这个苦差,出山教导陆慈。
  自君安来了以后,陆慈便被他吃得死死的,咬牙切齿地抄着书,直呼其名,骂他为老不尊。可偏偏君安八风不动,轻而易举便吹灭陆慈的怒火。他揉揉陆慈的头发,夸赞她写得一手好字:“阿慈呐,你是块璞玉,是那些先生不懂雕琢。”
  那是陆慈第一次被夸赞,也是陆慈第一次被人摸头。对上君安的一张俊脸,她满腔的不满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蓦然红了脸,只剩下不知所措。
  长乐门多年来走南闯北结下不少梁子,有些人记恨在心,想杀了门主爱女伺机报复。奈何陆慈武艺过人,很难得手。
  只是那次,陆慈出门遭了伏击暗算,被一路追杀。
  她受了重伤,翻墙逃窜时直直滚落。她满以为自己会摔得凄惨,却意料之外地落入一个沉稳有力的怀抱。
  那一抱迅速而准确,如同暴风雨里最安全的港湾。
  “阿慈,别怕,我来了。”
  入耳是急促的喘息,往日云淡风轻的君安在那天爆发出修罗般的气场,身旁枝头树叶化作片片利器,飞舞着瞬间斩杀敌手。而从始至终,君安都紧搂着陆慈,唯恐她再受一点儿伤。
  陆慈死里逃生后心有余悸,但她为了不让君安担心,抬手抚过君安紧皱的眉,拭去他额头因焦急而生出的涔涔冷汗,强颜欢笑道:“你放心,我还没从你手下出师,舍不得死的。”
  君安一声轻叹,为这个女孩的坚强深深折服。他伸手拨开陆慈眼前的碎发,温暖的手掌覆在陆慈的脸上,柔声道:“阿慈,你看着我。相信我,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那掷地有声的誓言,那怀抱中的气息,都让陆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她止不住的颤抖,终于在君安疼惜的目光中悄然平息。
  此后,君安为了成全陆慈的心意,替她隐瞒了此事,以闭关修习为由拒绝旁人打扰。
  他亲手照顾陆慈,给陆慈喂药,给陆慈洗脏了的外衣,给陆慈准备她爱吃的一日三餐。他那般超然脱俗的人,做起俗事来一点儿也不局促,落在陆慈眼里,竟也说不出的潇洒好看。
  也许连陆慈自己都没发觉,她开始喜欢缠着君安,那少女情窦初开的眼神就像灿烂的星辰,熠熠生辉。
  聪慧如君安,怎会看不出那不该有的情愫,只是他一次次如鲠在喉,舍不得说破。他永远也无法忘记,躺在自己怀里的陆慈像只温顺的小猫,惹人怜爱。也永远无法忘记,别家孩子嘲笑自己模样怪异时,陆慈当即和对方翻了脸,打架打得鼻青脸肿也不妥协。
  事后,君安给陆慈擦脸,可陆慈却不安分地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抬起脑袋,目光灼灼,斩钉截铁地道:“君安,你别理他们,你在我眼里就是世上最好的!”
  陆慈贪恋着两人之间的温情,而孑然百年的君安,又何尝不是。
  君安不论文武,都倾囊相授。陆慈出师的那年,正好也是及笄之年。
  按照长乐门的规矩,陆慈要独自出去走一趟镖才算成人,君安不得跟随。
  可这一路上,风平浪静,毫无阻碍,更奇怪的是,一路休息的站点,都备好了陆慈爱吃的食物,陆慈穿惯的衣服。后来,陆慈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君安为了她的首次走镖,早在半年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一边暗中平息着路线上的黑暗势力,一边张罗着菜谱和衣服的款式。
  陆慈觉得这样实在无趣,可当她顺利回家后跑去质问君安时,君安只用一句话便堵住了她的埋怨。
  “我君安承诺过保护你,便绝不食言。”说着,君安想像从前一样揉揉陆慈的头发,可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眼底倏然涌现出一种落寞,笑道,“我的阿慈终于长大了。”
  陆慈没想到,君安在她回来后的第二天,就消失了。
  父亲说,他和君安约定教导她到成人,之后君安便要回山遁世。   陆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一次次地追问君安住在哪里,一次次想去探寻君安的下落。可是父亲疾言厉色地告诉她,君安和普通人不一样,不是良人。
  数载的朝夕相伴,数载的芳心暗许,怎能不惦念?陆慈为此再三拒绝名门求娶,偏执地告诉自己,君安那么疼自己,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她还没有等到君安,就迎来了此生最大的悲怆。
  长乐门渐得官府器重,一方独大,惹来其他江湖势力的不满。很快,门主就被卷入了走私案子,蒙冤而死。陆家夫人殉情,其余人遭各路人马赶尽杀绝,被逐出京城。
  短短一个月时间,陆慈就经历了亲人离去,人人可欺的流离之苦。绝望而无助下,她身负重伤,流落街头。她和乞丐抢东西吃,被围攻羞辱;她在屋檐下躲雨,被嫌晦气驱赶推搡。
  当陆慈蹲在墙角,捡起一个被人扔在地上的馒头时,一只手忽然横插进来,打掉了那个沾满灰土的馒头。随即一把将陆慈拉进了怀里,紧得好像想嵌入自己的身体。
  陆慈脱口而出的尖叫,因着那熟悉的味道戛然而止。喉头几度哽咽,陆慈才喊出那个心里念了无数次的名字。
  “君安。”
  君安得知长乐门的消息,千里迢迢,跋山涉水重新入世,只为了抱住眼前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对她说一句:“阿慈,我来了,我来救你离开这是是非非。”
  若是从前,陆慈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现在物是人非,陆慈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懵懂少女,她对自己的余生,已经有了决定。
  明明蓬头垢面,陆慈那双眼却亮得出奇:“我要为父报仇,我要重振长乐门,我要让陆家的旗帜,重新傲立在京城的地界!”
  望着那样的陆慈,君安没有说出自己此次入世,是以命相赌,也没有说出自己百年来,最沉痛的秘密。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温煦一笑:“好,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仅仅用了一年时间,陆慈就在一路流亡里,集结了长乐门的散落势力,给那些落井下石的西南七帮当头重击。
  头三个月,他们资金困难,君安看陆慈没钱疗伤,又吃不饱越来越瘦,抛却曾经隐士身份,天天去码头扛货。被人嘲讽一把年纪也不在乎,只是为了每天能捧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给陆慈吃,看陆慈喝得干干净净方心满意足。
  那时的陆慈也会操着一手蹩脚的针线活儿,给君安缝补肩头扛货破了的缺口。当君安伤了手不便下水时,陆慈便自高奋勇地主动给君安洗头。
  月色沉寂,温水潺潺,陆慈的双手在君安的银发间穿梭。她偶尔会有一瞬间的失神,对着君安道:“以后都让我来给你洗头好不好?总觉得这样的我们,像是一起走到了白头。”
  此后无数次,两人并肩征战,彼此都已经数不清为对方奋不顾身了多少次。腥风血雨里,君安站在满身戾气的陆慈身旁,都不由自主回忆起烛火下那个曾经笨手笨脚缝衣服的女子,那个月色下给自己洗头的女子。双手不染鲜血,那才是阿慈最好的模样。
  终于,长乐门复苏,而陆慈也在刀山火海里落了一身病,不宜操劳,将大权交给君安。
  渐渐地,陆慈已经很久不清楚长乐门的动向了,她只知道君安从不让信鸽落在自己面前,也从不在自己面前谈公事。直到那天,一帮属下跪在自己床前声若洪钟,陆慈才知君安在做什么。
  他们说:“管事已率领人马重夺京城地盘,请门主移驾京城!”
  她的君安,竟已在暗中默默完成了自己最大的心愿。可陆慈当时最强烈的念头,不是欣喜若狂,不是大仇得报,而且迫不及待地想到君安身边去,亲眼看他是否安好。
  当陆慈重临京城,只看到君安率领上百人夹道相迎。道路尽头,是陆家的旗帜猎猎如风,高扬在长乐门的门口。
  虽然陆慈不明白君安为何要如此心急地攻回京城,明明再等个几年可以更稳妥,牺牲更小。但见到憔悴的君安后,陆慈将所有的疑问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中只容得下君安落了刀疤的一张脸。
  他温柔如昨,和所有人一样单膝跪在陆慈面前,宣誓着不二忠心。他说:“阿慈,我做到了。我对你的承诺,从不只是说说而已。”
  长乐门虽然就此回归,但前任门主参与走私的流言蜚语依旧没有消散。长乐门在京城遭百姓指指点点,冷嘲热讽。每当陆慈耳闻那些对父亲的侮辱言辞,目睹门人被冷眼相待,总是愤怒难平。
  因此,陆慈决心洗刷父亲冤情,可是越往深处查,便牵扯越多,难有进展。
  瓶颈之际,有圣上九子平嘉王上门,愿帮助陆慈,但条件是陆慈嫁入王府,其下势力皆为王府效命。
  陆慈思虑之下,心系君安,决心拒绝,然而这消息还没送出去,平嘉王的聘礼就入了门,连日子都定下了。君安说,是他应下了,老门主不在了,他有权替陆慈打算未来。
  一句话将两人生生阻隔在两个世界,陆慈不敢置信,拉着君安到了自己房间,指着一面布满刻痕的墙,咬着唇声泪俱下:“我以为这么多年了,我的心意即使不说出口你也该懂了。
  “君安,及笄那年你走后,我天天一刀刀刻着,数着日子等你回来,就是想等你回来了告诉你,我爱你。从懵懂少女至今,整整十三个年头了啊,我们相依为命,你现在怎么忍心就这么丢掉我?”
  君安的手划过那些经过岁月洗礼的刻痕,似是可以看见当年陆慈一天天的期盼和等待。君安的心动容却无奈,他有许多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最终只是道:“旧案牵涉的利益已非江湖人士所能触碰,平嘉王乃理想的靠山。阿慈,待此件事了,把你安顿好,我才能安心离开。”
  原来,他那么殚精竭虑,火急火燎地把自己迎回京城,把自己送到别人手里,只是因为,他一直想着离开。
  那天,长乐门上下陷入死一般的恐惧,因为他们的门主陆慈竟然气得一掌拍断了房间的一壁,引得房屋塌陷。轰隆的惊天动地里,他们只见门主和管事像是两座雕塑,在废墟里对立着,表情哀伤,一动不动。
  良久,陆慈举起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带着不死心的固执,含泪笑道:“告诉王爷,我的手受伤了,婚期延后。君安,你越是想甩掉我,我就越是不让你走。”   陆慈的任性一如孩童。君安叹息着,掏出帕子上前包住那只血肉模糊的手,低垂的眉眼里,是深藏的不知所措。
  婚期虽然延后,但平嘉王乃贵族,陆慈必须提前搬去王府内学习贵族礼仪。
  于是,陆慈将门中事务交给长老,带着君安去了。
  出发当日,陆慈因为手伤,无法梳一个像样的发髻,门中又都是男子,连个帮忙的都没有。就在陆慈手足无措之时,忽有一双手从身后拿过梳子,生涩却认真地打理着一头乌发,淡淡地道:“下次有气还是往我身上出,别再伤害自己了。”
  透过铜镜,陆慈看见君安专注而平和的模样,和记忆里教自己读书时一样风华无双。
  “君安,我才凶过你,你不生气吗?”陆慈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镜子里君安的表情。
  只见君安沉默了片刻,细细端详着陆慈清丽的容貌,缓缓笑了:“阿慈,你多心了。就算你那掌拍在我身上,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为什么?”
  君安轻轻弹了弹陆慈的脑门:“你我之间,生死都可置之度外,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君安有这样神奇的力量,用一句话就让陆慈酸了鼻头,化了怨怼。
  只是谁也想不到,两人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陆慈是厌倦那些王府规矩的,自从君安随她入府后,不但入冬都没有一套像样的被褥,就连上桌吃饭都不允许。
  为了能洗脱老门主冤屈,君安一直劝说陆慈懂得退让,可陆慈一肚子的火怎么也平息不下去。
  为此,陆慈将自己的被褥全给了君安,上桌吃饭的时候,君安不能入座,她便也不入座,杵在原地,盯着神色莫测的平嘉王,叫板道:“我与王爷是公平交易,并非委身垂怜。君安随我十三载,往后谁也不许轻视他,使唤他。”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一屋子人大气也不敢出,只有平嘉王神色玩味地挑挑眉,不怒反笑:“都说长乐门主陆慈是个冷艳的奇女子,今日看来,果真不同凡响。”
  那一顿饭,君安得以入座,陆慈喜笑颜开,说不出的光彩照人,没心没肺的她满眼都只有君安,却不曾留意平嘉王看着她的笑颜,胃口大开,破天荒地加了两碗饭。
  那顿饭后,平嘉王突然和君安亲近起来,陆慈学习礼仪的这段时间里,君安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几次出现,也心不在焉,令人疑惑。
  陆慈的不安感越发强烈,直到那天拉着君安上街,才让过去所有不曾说出口的秘密,得以重见天日。
  婚期前半个月,平嘉王履行约定,让老门主得以沉冤昭雪。长乐门上下一片欢腾,陆慈也备感欣慰,同时也不由心酸。
  陆慈要求君安陪同上街,两人在路边偶遇画师摆摊。君安难得顿住了脚步,若有所思地对陆慈说:“我们画张合像吧。”
  这还是君安破天荒头一遭主动邀请,陆慈立马坐了下来。她试探着去挽君安的胳膊,忐忑着想和以前一样亲近君安。
  而这一次,君安没有推开陆慈,他贪婪地享受着,放纵自己暂时忘记对方准王妃的身份,只记得她是自己的阿慈。
  收到画像后,君安视若珍宝,而陆慈看看画再看看君安,才蓦然发现,曾经容颜不老的他,眼角竟然多了些许皱纹。
  陆慈正欲追问他最近情况,却见画师突然目露凶光,掏出刀直直朝着君安刺了过去,边刺边嚷道:“屠我满门的妖魔,拿命来!”
  随着这一声,周遭许多埋伏的人闻风而动。陆慈一头雾水,面对人群,掏出佩剑就要周旋。可君安眼疾手快,一把紧握住她的手腕,淡笑着摇摇头,将她的剑刃回转,就那么直直插入了自己的身体。
  猝不及防的,血不断地从君安的口中涌出,周围的刺客也都怔在了原地。直至此时,君安笑意依旧不减,死死抓住他们两人唯一的一张合像,道:“傻阿慈啊,忘记我教过你什么了吗?你记住,若我被千夫所指,天下所责,你要和所有人一起指责我,免得为我所累。”
  陆慈的手哆嗦着按着君安血流不止的伤口,在王府侍卫的救援下撤离。她忽然间发现,君安那致命伤口竟不可思议地在渐渐自动愈合。
  惊愕之下,陆慈才恍惚记起,多少年来,君安不论什么病痛,似乎都好得特别快。
  原来,百年之前,江湖有一场恶战,对抗入侵中原的妖兽。妖兽源源不绝,又太过厉害,放眼中原,竟无人可敌。
  无奈之下,有人找出古法,说若有一人甘愿食妖心,便能得到妖兽之力,与之抗衡。
  当时,道门领袖君安愿牺牲自我吞食妖心,在殊死搏斗里终于击退了妖兽。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大家对君安的恐慌。
  因为书上说,食妖心,通妖怪,将大杀江湖,铸就乱世,可谓之为魔。
  就这样,君安从救世英雄沦落为祸世妖魔,被不停地追杀。关键时刻,只有昔日好友,长乐门的祖师爷帮助了君安,为他找到了一处山脉避世,逃离了追杀。
  君安发现自己可以不老不死,只是,人体终究难以适应妖心带来的力量,身体会因为压力陷入不定期的沉睡。有时会睡几天,有时几年,而最长的一次,便是百年。
  他与长乐门祖师爷有过约定,往后凡有所求,必定相助。于是醒来后,他便接到了长乐门后人的委托,入世教导陆慈。
  百年过去,再没有人记得当初的事情,而君安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陆慈。
  在陆慈及笄那年,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的精神开始不济,必须要回山沉睡,否则将渐渐失去意识,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沉睡中途,君安不言不语,不能行动,却还是有知觉的,也能听闻信鸽的叫声。
  信鸽飞来,他首先想到那个放心不下的女孩。君安逆行经脉,打断了自己的沉睡。他明知这可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重创,却还是义无反顾。
  当得知长乐门有难,陆慈下落不明,生死面前犹能坦然的君安顿时惊慌失措,除了找到陆慈,再没有第二个念头。
  沉睡被打断后,君安时常会眼前发黑,力量衰弱。他原本打算救了陆慈安顿好她后,便回山完成接下来的沉睡,却实在不忍心留陆慈一人重振长乐门,便甘愿留下。
  他匆匆地攻回长安,甚至想着把陆慈交给王爷,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预感到了自己的衰竭,想为陆慈铺好未来的路。
  而平嘉王,看出了君安武功的深不可测,希望君安能为自己除掉强劲的竞争对手,好让自己在接下来的武林比试里问鼎江湖,为朝廷掌控江湖势力。
  君安知道平嘉王是喜欢陆慈的,也知道若平嘉王飞黄腾达,陆慈便能跟着一世无忧,于是应了下来,甘愿造这一身杀孽。
  可不幸的是,睡眠的打断让君安渐渐体力透支。最近的他甚至开始精神衰弱,也因为这个原因,在高手对决里,君安晃神,失去了神智,杀人如麻。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屠了人家满门,又被意外夺去面罩,认出了身份。
  由此可见,百年前书上所写,并非空穴来风,若君安再不回归沉睡,那他就会真的大杀四方。
  “阿慈,我身怀重罪,不能一错再错。沉睡迫在眉睫,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在你的剑下退出江湖,是我最好的结局。
  “从这一刻起,白眉君安就畏罪而死了。”
  陆慈花了很长时间,才回味过来君安所说的一切,才接受了自己必须失去君安的事实。
  那一日,江湖流传,白眉君安杀人如麻,叛变长乐门,被长乐门主斩杀于剑下。
  长乐门主成了世人口中传颂的英雄,长乐门也繁荣昌盛。
  那一月,平嘉王靠着长乐门的势力,成功坐拥武林,并风光迎娶了陆慈。十里红妆,令人钦羡。然而,王爷却低调地不设宴席。世人只道是王妃节俭,却无人得知,那顶花轿是空轿,那妃位,自始至终都等着一个也许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那一年,山水迢迢,有一驾马车停在了青云山脚。有一个女子,背着沉沉睡去的男人,一步步登上高耸入云的山峰。
  “君安,我知道你听得到我的话。原谅我辜负你的一片苦心,原谅我再一次任性妄为。
  “我想好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不管多少年。我要你知道,你可以为了我辗转尘世,我也可以为了你抛却红尘。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你有你的阿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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