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特·温特森:向着那明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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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我令少数人欢欣,我给一切人磨难,善善恶恶把喜乐和惊忧一一宣展;让我如今用时间的名义驾起双翮,把一段悠长的岁月跳过请莫指斥:十六个春秋早已默无声息地过度,这其间白发红颜人事有几多变故。
  ——威廉·莎士比亚《冬天的故事·第四幕》
  此刻恍如时间的开端,有时这并不要紧,此时彼时是昼是夜,有时也不要紧。有时,你在,就已足够。此刻并不是时间停止或开始的瞬间。只是时间。只有你。抓紧这一刻便能开启一生。
  ——珍妮特·温特森 《时间之间》
  “所以,等会儿的采访中你打算问我什么?” 讲座结束后,离开建投书局的路上,珍妮特·温特森突然转身问道。
  她的步伐略显急促但十分坚定。
  于是,在脑中过了一下问题清单,挑中了那个本该用于缓和气氛的暖场问题:“比方说……有机蔬菜的生意怎么样了?”“好极了,我刚和水果拍了照片,现在你要和我聊蔬菜。还不错啊,不过那毕竟只是门生意。生意和写作完全是两回事。” 被洒水车湿润的路面微微映出信号灯的红色,衬得她清癯的轮廓格外分明。
  今年夏天,珍妮特·温特森从英国飞到上海,为了她的新书《时间之间》。
  活动持续了一整天,珍妮特·温特森已很是疲惫,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该完成的工作,比如我们《小说界》的专访。
  我们话锋一转聊到写作,她似乎又有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
  2016年是莎士比亚辞世400周年(1616-2016),由弗吉尼亚·伍尔芙创建的英国霍加斯(Hogarth)出版社也由此开启了“重述莎士比亚”的计划,他们联手全球七位顶尖作家改写莎士比亚作品,在现代时空下重新演绎经典,而这个系列的首发作品便是英国女作家珍妮特·温特森的《时间之间》(The Gap Of Time),改写自莎翁晚年剧作《冬天的故事》(The Winter’s Tale)。
  《冬天的故事》首演于1611年,这部距今四百多年的戏剧,却与珍妮特·温特森本人的生活与创作都不乏渊源,甚至连名字都有微妙的呼应:温特森(Winterson)这个姓氏对应着“冬天之子”。她在《时间之间》里写道:“过去的三十余年里,莎士比亚的剧本始终是我的私人读本,所以我才写这部改写版小说……这个剧本讲到了弃儿。我就是个弃儿。这个剧本关乎宽恕、未来有无限可能的世界——以及宽恕和未来是如何紧密地彼此相系。时间可以颠倒流转。”
  作为弃儿的珍妮特·温特森,自小由一对虔信宗教的夫妇收养,靠养父母家中“仅有的六本书”拓展自我的精神世界,以对抗保守家庭氛围的禁锢。在19岁那年,她与一个女孩相爱,对此养母却说:“Why be happy when you could be normal?” 断然离家出走的她,在殡仪馆、精神病院等地辗转谋生,一边打工一边学习,考入牛津大学英语系,并开始创作。
  在珍妮特·温特森看来,《冬天的故事》本身就像是莎士比亚对其早期剧本《奥赛罗》的一次“重述”,“但这一次,女主人公无须为了男主人公的妄想而死……当莎士比亚再次回到这个主题时,他给了自己第二次机会。”
  从《奥赛罗》到《冬天的故事》,莎士比亚花了七年时间。时间可以颠倒流转,而文字可以描摹出时间的分量。为了照顾没读过《冬天的故事》的读者们,珍妮特·温特森在书的开头提供了原版的梗概,丝毫不怕“剧透”。而对熟稔莎翁原著的读者而言,《时间之间》与原著的联系是如此紧密,从剧情到人物都能精确地一一对应:西西里亚王列昂特斯变成现代金融巨鳄、对冲基金“西西里亚”经理人列奥·凯泽,王后赫美温妮则是活跃于舞台的歌手兼演员咪咪,那个被误会的波西米亚王伯利克赛尼斯,是在“新波西米亚”漂泊的赛诺……就连戏剧中必不可少的丑角——地痞奥托吕科斯,也化身为巧舌如簧的二手车推销员,让同样喜爱莎士比亚的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碰到一个又一个微妙且不乏意外的乐趣。
  通过《时间之间》,珍妮特·温特森以她独有的方式告诉我们,时间给予我们一次摆脱限定、实现自由的机会,我们终究不会受困于时间。“时间可以得到抵偿,失落的可以被找回来。” 《冬天的故事》里被抛弃的公主帕蒂塔,还是幸运地遇到了善良的养父和义兄,在无私关爱中长大成人。十六年后,她发现自己原来是一个公主,不但与王子相爱,最终还和她的亲生父母团圆。
  对珍妮特·温特森来说,写作是她的出口。她曾在自传中提及,她并非主动决定成为一个作家的。写作对她来说不是刻意为之的结果,甚至算不上是一个有意识的选择。只是在彼时令人窒息的生活中,要找到一条路、一个出口,而她的那个出口正是文字。以愤怒回击愤怒,以嫉妒回击嫉妒……负面情绪的针锋相对形成一种巨大的能量,而能量场之下凝结的却是纯净真切的内心情感。如同一切苦尽甘来的童话故事那样,“时间抚平一切伤痛,我们终将被它捕获”。
  Q_《小说界》杂志
  A_珍妮特·温特森
  作为一个作家,除了语言你一无所有
  Q:看之前的采访,感觉你是非常直接的人,但你会在作品中穿插大量的隐喻、影射,甚至预言性的故事。你怎么看待叙事风格与性格之间的反差?
  A:我觉得这不能算作反差,而是找到了最合适的表达方式。每次开始一本新书时,我都要想清楚这次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讲故事才能让它说得通,因為每个故事都是不一样的,一定要避免成为上一部作品的延续。作为一个作家,每次开始写新的篇章都是一个新的挑战,而且也本该如此,不然你就是在写同样的书啊。比较麻烦的地方在于一旦你出版过某些作品且一举成名后,人们总是希望从你这儿看到风格统一的内容,因为他们觉得那是他们熟悉的。你必须得找到某种能让你的创作成长的写作方式。对我来说,这个挑战在于用什么风格的语言开始新的故事,我得为每个故事找到最适合它的词汇。
  作为一个作家,除了语言你一无所有。那些印在纸上的字要么对别人产生影响,要么就只是印在那里的字而已。所以我要做的是为我想要传达的思绪找到一种等值的语言。这种语言必须是美丽而简洁的,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够理解它,它不该因为承载了某些深意而变得费解。同时这种语言也不可以成为装饰,它必须有它的目的和语言应有的张力。要知道,字里行间承载的不仅仅是一个故事的重量,它也承载了所有的读者。读者在阅读中能掌控的也只有语言,对于他们来说,语言是实体。如果读者在你的文字中看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你就会失去他们。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个无法忽视的问题,对我来说则格外突出,因为我对语言向来严谨,我不想写那种只是让人一直翻页想着“接下来有什么”的小说。我希望作品中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意义的。总而言之,我是在将散文、故事,甚至诗篇等形式中最精妙的部分结合在一起。   Q:《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和《写在身體上》等作品中出现了许多打破主线叙事、带些回忆和幻想的片段,看上去像是某种创作上的蒙太奇。你是有意选择这样的表达方式还是说这是你的思维方式的体现?
  A:我觉得这种支线结合主线的叙事手法是仿照了人类思考的方式。我们的大脑并非单线程思考:开始想第一件事,然后再开始第二件事。更多时候是在多线程处理不同时态的事情:过去的,现在的,以及未来的。大脑工作的方式其实十分自由,但也会有些混乱,因为它总是从一个话题跳跃到另一个话题。我希望在我的文字中建立一个有序的系统,同时又能呈现大脑的思考过程。所以最终的结果看起来的确可能像是拼贴,或者你说的蒙太奇。如果我们是在看电影的话,这样的叙事手法会更容易被理解。观影中我们总是看到各种情节的切换,却不觉得违和,因为现实中我们也是经常从一个场景切到另一个场景。既然电影可以这样表现,语言也可以。读者们没必要只去读传统的三段式结构的小说,他们完全可以跟随你漫步于一个立体的空间中——前提是他们信任你。这也是为什么说作家要赢得读者的信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接受你的思考方式。你看,现在我有一个故事,我会讲给你听。我们可以平铺直叙地讲到结局,但也可以用更有趣的方式来讲这个故事啊。在数字时代,我们熟悉的多媒体平台也让讲故事变得更容易了。每个人都会被不同的屏幕吸引,我们已经对生活里的多渠道习以为常。我觉得在文字中嵌入“多渠道”的表达方式,人们反而会更自在。 用这样的手法创作不像以前那么冒险了,事实上大家能够欣然接受新的方式。我们应该向前看,探索更多的可能性。我很开心我们在尝试跨平台的可能性,试着用不同的方式讲故事。对你们这代人来说,探索这些可能性很有趣。虽说待到实现之时我已垂垂老矣,但还是想想都觉得兴奋。
  Q:这些片断式的故事给作品注入了更饱满的情感……
  A:我觉得是这样的。读书读到最后,不都是希望能够有些情感上的共鸣么?人们的确需要有观点的作品,并由其引发各自的思考。但人们同样渴望感受。写作的基础是心灵的交汇、建立情感的共鸣,这种情感的共鸣可能会更打动女性。总之我在做的是把各种因素结合在一起,它们不该是剥离的。之前的讲座里(注:当天珍妮特·温特森在建投书局有一个关于新书的讲座),我们聊到过我很讨厌的二进制。我讨厌它是因为它总是非黑即白,如果将它套用到性别上,不是男性就是女性……我想做的是把0和1结合在一起,对我来说那才是真实的。当我阅读时,或者听音乐时,或者做任何事时,我都希望内心能够有所得。不然我会有种失败感,这可是我的失败呢:为什么理解这些作品会这么难?为什么我和这些作品的联系会被切断?当我们对某个作品作出类似“我痛恨它”这样带有许多情绪的评价时,通常是因为这个作品触动了我们内心的一些角落。我们当然不必喜欢看到的每一部作品,但是当我们说出感情如此强烈的话时,我们仍是有所得的。那种厌恶感……其实厌恶是人们回避情感的方式,回避情感比厘清和他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容易多了,不是么?
  Q:你的作品中其实已经暗藏许多优秀的短故事了,你有短篇创作的计划么?或者说你还是更倾向于长篇小说的创作,只在其中夹着那些有趣的小故事?
  A: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在长故事里夹杂着些短故事。我的作品中的确有许多脱颖而出的小短篇可以独立存在。我想我可能一直都在用这种混合的方式进行创作。我也会写短篇,但是如你所言,我喜欢在作品中营造一种拼贴感。我会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一起,有些很短、能够独立存在,有些则能引出更多发想。总之我不想因为篇幅受限。我很开心现在的人们喜欢读书。他们在手机或者平板电脑上读短篇小说、微小说,作家们也可以创作一些适合电子格式的内容。至少我是很乐意这么做的,因为作为一个作家你就是该写东西啊。我把这些小桥段看作自己创作的工作间 。可能某一天你会让我做一张桌子,然后让我做一把椅子,或是一只碗。那么,只要我擅长创作,我就能做出这些东西。
  在读者和作者间总会有对话发生,有时也可能是争论
  Q:你唯一的短篇小说集《世界和其他地方》是由17位文风各异的女作家译成中文的。你会担心在翻译过程中,作品本身会流失某些东西吗?
  A:是的,我一直都担心。其实我的内心活动是这样的一个循环:从一开始的担心,到觉得译者在我的作品里留下些痕迹也是挺有趣的,也许这不重要;然后我又觉得优秀的翻译是该有它自己的原创之处的,所以我也不再担心了。总之是从十分担心十分焦虑到变得放心。像今晚讲座的嘉宾(周嘉宁、于是)也翻译过我的作品,我爱她们,我很感激有她们参与翻译我的作品。我觉得翻译过程中最重要的是能与你的译者构建一种联系、一种心灵的交汇。至于17位作家翻译的事,我不知道,但是听上去很有意思。
  Q:你怎么确定译者正确地传达了你的初衷?
  A:完全不知道。我能怎么办?毫无办法。但就像早些时候我们说过的,读者与作者都会在文字中相遇。我们在阅读的同时也总在创作自己的故事——纸上印着字,而人们大脑中对情节的二次构建正是我们对于这些文字的反应。从某种程度上看,我们都可算是译者——尽管用了各自的母语。在阅读过程中,我们都在翻译,我们看到的角色会根据各自的偏好改变模样;我们读到的情节也是大脑想读到的情节;故事的结局也会跟随我们的认知变得不同,甚至干脆在脑中为作品想了个新的结局。总之在读者和作者间总会有对话的发生,有时也可能是争论。我觉得每个过程都像是翻译。比方说,视觉上来看,我所看到的东西和你看到的是不同的。我看到的颜色和你看到的颜色并非完全一样的,我听到的旋律和你听到的也未必全然相同。但我们无法认识到这一点,除非我们一起演奏。每个人都在按照他自己的方式——他所看到的、听到的、理解的诠释这个世界。那么对于一本书的翻译,其本意的保留可能已经不是很重要了。所以我只能告诉你两件事:是的,翻译中的流失是个问题,但也不是问题。这两种想法同时存在于我的思维之中。
  Q:你的作品被影像化的很少。如果有可能,你会希望谁导演你的作品?最希望哪部作品被影像化呢?   A:我觉得《时间之间》如果能被搬上银幕会是一部出色的作品。它很戏剧化,也有很多视觉上的想象空间,而且还有很多音乐。至于导演么……我会选爱尔兰导演尼尔·乔丹,他拍过《夜访吸血鬼》,导过很多票房大片但也能创作艺术片。或者是新西兰导演简·坎皮恩。挺难说的,因为一本书的影像化真的全然是翻译了,相比之下,17位翻译的事简直不值一提。然后他们会找别人再来转译我的作品,编剧、演员之类的,然后这本书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但我很喜欢跨平台给创作带来的可能性,从一种媒介到另外一种媒介。可以是一部小说、电影,或者戏剧。人们可以在其中扮演角色,如果他们想的话,甚至可以演个独角戏啊。我不会阻止这些事情,我会说拿着我的作品去做点什么吧,为什么不呢?
  Q:《时间之间》中,作为一个虚构人物,咪咪却出演了根据你现实中的作品《苹果笔记本》改编的话剧。这种安排有什么特别的意味么?
  A:我只是觉得……这会挺有趣的,我总得把她安排在某个情景里吧。当时我想起我的确在巴黎参与过一部戏剧的创作,我想咪咪最好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不呢?你看,整个故事都是虚构的,我当然可以在虚构的东西中虚构另一件事情。莎士比亚也这样做过:在一部剧中再演一部剧,所以舞台上会有多条线索的重叠。你可以一直这样虚构下去,形成一个无限的空间。其实我以为大多数人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这个点,他们只会觉得这很无聊然后翻到下一页。
  人生苦短,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丑陋之物上
  Q:你怎么看待你和读者之间的关系?你曾说过书籍能够拯救我们, 作为一位作家你会觉得自己对读者有着某种义务么?你希望读者最终从你这里得到什么,还是说你并不在乎?
  A:我是在乎的。我想通过今晚的对话,你知道我是在乎他们的。当然我不能控制我的读者,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会读我的书。我的写作生涯刚开始时,很多读者都没出生呢。我更无法得知在我死后谁会读我的书。我觉得写作就像瓶中信一般,你只是把它扔出去了,但你无法得知它会被冲上哪片陌生的海岸,什么人会捡到它。对于某些人来说,这部作品看上去像是天书毫无意义。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它很珍贵。其实这都是一回事。对于很多刚起步的作家来说,他们可以去纠结这些问题。他们可能会想“这些人不喜欢我的作品”,然后感觉很糟糕。也有人觉得自己真的有所作为,将自己视作神。其实这些都是表象。写作的本质在于建立某种联系。你能做的只是忠于自己的内心,写出你真正想表达的,然后把它们当作漂流瓶扔出去吧。你无法得知它最后会到达哪里。而且人生很短暂,我们没办法读完所有的文字。你、我,大家都会错过本会热爱的东西。事实如此,不管是书、音乐或者别的什么,我们都会错过很多,很多时候甚至离它们仅仅一步之遥。我们在一生中能遇到什么完全是一场赌博,全凭运气。但我也相信我们遇到的,都是我们命中注定该遇到的。你总会找到那本属于你的书,哪怕你是在火车上捡到的。
  Q:作为反科技的人,隐居的状态对作品产量或者创作心态有什么影响么?
  A:我不反科技啊。我在用Twitter。我觉得科技是很伟大的。
  Q:但我在不少地方看到你的名字和“反科技”这样的词汇连在一起……
  A:才不是。但我讨厌Facebook,因为我觉得他们的数据采集很不安全,我不喜欢数据收集——尤其是想到这些数据会被用于市场分析。但我喜欢Twitter,而且我觉得互联网在人与人之间建立的联系是很妙的。在当下,我们需要的正是彼此间的联系。你不能逆时间而行,如今的世界就是需要互联网和科技的。不过,我觉得……人们总是有新发明,它们会进入我们的生活:汽车问世后,交通堵塞也随之而来;我们分裂了原子,然后用它来做原子弹。人类很是愚蠢啊,用那些本是美好的发明毁了生活。我不希望人们因为互联网变得肤浅、注意力涣散,甚至不能坐下来和家人朋友好好度过一段时光、好好聊天, 因为他们总要看自己的手机。我们的确物尽其用了,却是以一种很糟糕的方式。我是不会在邮件提示、Google 的新闻推送或者Youtube的视频干扰下写作的。当一天的工作完成时我会把电脑打开,看看手机什么的。但我也需要和活人相处的时间,在一个房间里和真人接触、走心地交流,这跟虚拟的世界完全不同。你是人类,你总是需要可以拥抱的人。你需要一个能理解你、能在你有需要时及时出现的人。我还是要声明,我不是反科技的人。我欢迎一切想关注我的人去Twitter找我。
  Q:只剩一個问题,之后你就可以去喝一杯了。这个问题与文学无关,但又和一切有关:你如何定义“美学”?
  A:美学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品位,我可能会喜欢一些你不喜欢的东西。我们总是会做出选择,不管是家具、衣服,还是我们喜欢看见的东西。对我来说美学是指那些集美与功能性于一身的物体。采访开头我说过,我不喜欢装饰物,我喜欢那些既美丽又能对我们产生影响的事物。这样的事物确实存在,自然界的大多数事物都是很美又有其目的的。比如我们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净化空气、承载各种生物的雨林;还有海洋,它的存在并不只是让我们感叹一下“好美”,我们也可以和心爱的人沿着美丽的沙滩漫步。是这些美好的事物支撑着整个地球。所以对我来说,美——不管是指艺术还是自然还是人——必须是好看又好用的。 比如我给你做了一顿饭,你既能填饱肚子,也能感受到它的美妙,因为我在其中倾入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美不是只体现在艺术或创作上的,更多的是我们生活的方式。生活在我看来是关于平衡与交流的,这些都是美而实用的。但我不喜欢有用却丑的东西,太烦人了,设计师不能再用点心么?我从不需要装饰品,在装饰品上我看不到任何意义。所以我身边的一切都要经过测试:它美么?它好用么? 如果两者都符合我的标准,我才会带回家。美学理应提高你的生活质量;人生苦短,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丑陋之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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