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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食色之欲的看法及处理方式,是一个民族文化发展中非常重要的部分,甚至可能是主要部分。2008年10月27日,贾平凹和他的《秦腔》荣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贾平凹自然高兴,背着手哼着秦腔 “自己就去街上吃了顿羊肉泡馍”……有人说中国饮食文化的发展与繁荣,是与整个中国历史的发展相和谐统一的,中国古代饮食文化,具体体现了从宫廷到民间从秦地到边疆,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食风的盛行、 “吃”的繁荣、“吃”的艺术、“吃”的典雅、“吃”的效益、“吃”的奇异……没有哪个国家能与之相比,无不与文化相关,并且吃的“文化”还在不断延伸发展。在这些文化中,对人生、对宗教,可能会有些理论去诠释、去铺陈其理念,却可能立基于有关饮食男女的态度。然而,看了贾平凹先生的《秦腔》才知,过去商州人穷得吃不起鸡,吃不起鱼,又怕对客人不敬,主人就象征性地端上木头鸡木头鱼摆放在桌上做做样子。你可能还不相信,那时就连摆上桌的油泼辣子或者食盐也算一道菜。因而就有“客过龙驹寨,喝酒忘吃菜”之说。这是不是饮食文化呢?文艺民俗学指出:民间源远流长、连绵不绝的地域民俗所展示的“生活相”,作为人类社会的一种独特的生活形态,也是文艺创作的一种源泉。在文学创作中,贾平凹先生充分挖掘了悠久深厚的秦风楚韵民间文化资源,以其作品作为承载秦风楚韵民俗风情的载体,构建了一幅幅地域民俗画卷。在他构建的地域民俗画卷中,勤劳、质朴的富于秦风楚韵民众盘桓在故土之上,固守着祖先流传下来的生产生活模式与饮食习惯缓慢地繁衍生息、代代相续。贾平凹满口秦腔,他从不说普通话,浓厚的秦地地语言文化标志,到颇为可口自然,大有秦兵马俑皇天厚土的恢弘风范。然而,从语言学及民俗学的角度来讲,这种生产生活饮食习惯方面的固步不前,却为方言词汇和地域民俗研究保留了一份活化石。《易经》论饮食说是主张自求口实、养之以正,不能为了好吃便不择手段。在中国,衣不妨污浊,居室不妨简陋,道路不妨泥泞,而独在吃上分毫不能马虎。衣食住行的四事之中,食的程度远高于其余一切,确有不可思议之嫌。中国民族的文化,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口”的文化。夏丐尊在1930年所说的这段话,尤其是其对“口的文化”的论断,对于现在的中国人来说,仍然有适用之处。陈平原在“漫说文化丛书”里指出:中国文人喜欢谈论吃,他们所关心的是“渗透在‘吃’这一行为中的人情物理”,所欲探究的是“体现在‘食’上的民族文化心理”。李继凯以《丝路摇滚》里海风吃过秦地小吃后对南北饮食的比较为例,指出从饮食方面也能反映出地域文化的特点。如同“食在中国”的赞誉一样,秦风楚韵的饮食文化同样十分发达,《人文中国》有记录:陕西人的吃,吃中有景、吃中有情、吃中有历史、吃中讨吉利。俗语记载陕西有“十大怪”之说,其中有二分之一或近二分之一即与饮食有关。由此,也可揭示出秦风楚韵普通民众对“饮食”文化的推崇。秦人作家在创作时,多多少少都会涉及秦人饮食文化。陈忠实在中篇小说《梆子老太》里写到了葬礼上的“倒头饭”,那饭食是一种带有宗教色彩神秘滋味的仪式。其实在《楚辞》里的《招魂》、《大招》中不是劝人“往生极乐”,而是召唤死者“魂兮归来,返故居些”,由此可知饮食之乐是人活着时最主要的快乐,甚至可以认为是人活着的主要目的。因为有那么多东西好吃,所以人才舍不得去死,所以死掉以后的魂魄才会为着贪婪这种快感而还魂归阳。这个观念,对于理解中国人的生活世界来说,真是太重要了。换言之,这就是中国人的饮食宗教观。锅盔是秦人用自家地产的小麦磨成面粉,继而和面、醒面、发面等环节烙制做成的饼子,这种饼看起来像锅盖,皮薄如纸,馍膘厚味甘醇,切开如猪板油状,耐存放。俗语所说的陕西十大怪,“锅盔像锅盖”就是其一,说的是这种饼的厚度、大小如同木制的锅盖一样。随身带上这种饼,出外一时找不到吃的就可以用它来充饥。锅盔在秦地是很普及的一种面食,它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做锅盔时,面要和得硬一些,在制作过程中用擀面杖压揉,然后放在大锅中慢慢烤制,这样烙成的锅盔外脆里酥,清香可口,久放不坏。俗语云:“乾州有三宝,锅盔、挂面、豆腐脑”,说的就是秦地锅盔要数乾县的最好。其实秦地的人们对锅盔进行了创新,其大小仍然如同锅盖一般,而厚度则不做限定,视个人喜好,可厚可薄,厚者仍有一寸见方,薄的则可以薄至仅存上下两张饼皮的厚度,吃时用刀切成方形或者三角形状。锅盔的吃法也比较随意,可以夹着菜一块吃,可以一口菜一口锅盔地吃,也可以什么都不配地吃,最常见的就是上例中提到的“锅盔夹辣子”式的吃法。后来才有富裕的吃法,那就是腊汁“肉夹馍”。秦人有 “咥”(die)馍、“咥”(die)面、 “咥”(die)锅盔夹辣子之说,有锅盔也就需要有辣子,在秦地,辣子的吃法尤其不同于其他地方。四川人、湖南人能吃辣椒可说是名声在外,早已为世人所知。不同于四川人的是秦人把辣椒当成主菜,在陕西“油泼辣子”却是一道正经八百的菜肴。在八百里秦川的广袤农村,家家户户门前屋檐下都挂满一串串火红的红辣椒。既可作为独具地域风情的装饰材料,又可承担食用的功能。在秦地,辣子的最常见吃法就是“油泼辣子”。 “油泼辣子”看着红、闻着香、吃着辣,既能用来馒头饼子夹着吃,当然还有“油泼面”又称“捞面”,拌面条时,辣子要汪,干拌时面条几乎已成红色;吃长面条时讲究汤上要有一层红,看不见汤下的面条,吃起来不但热而且烫嘴,冬天吃时尤其能够驱寒保暖。在《秦腔》中,只要有人拿着夏风在报上发表的文章来勒索夏天智,夏天智就会招呼那些人在家喝酒吃饭,吃饭时,所上的五碟菜中,就有一碟是“油泼辣子”。人有饮食之情,故有饮食之礼;有男女之欲,故有婚嫁之礼。“食之饮之,君之宗之”儒家或道家论治,均有浓厚的饮食思维。在计划以此“为故乡树一块碑子”的长篇小说《秦腔》中,作家贾平凹先生不但为以秦腔为精髓的秦风楚韵乡村精神文化传统树起了一面碑子,也为故乡的饮食文化传统做了白描式的隐隐记录。同时以物质文化传统、尤其是饮食文化为一维度,彰显了渗透在饮食文化行为中的秦风楚韵的人情物理、民情风习,以及沉潜于其中的民族文化心理,而作家自身的文化传统取向也经由其作品中所构建的艺术世界而表露出来《秦腔》饮食文化中的人生与宗教观。参考文献:[1]杨景震主编:《中国民俗大系·陕西民俗》,甘肃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2]张建忠主编《陕西民俗采风》(关中册),西安地图出版社,2000年版。[3]贾平凹:《陕西小吃小识录》,见《贾平凹散文大系》(第1卷),漓江出版社,1993年版。[4]贾平凹:《秦腔》,作家出版社,2005年版。[5]龚鹏程:《中国传统文化十五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