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窝里的庄园

来源 :中国新闻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iqi1987712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和城里上班族一样,远在云南玉溪市大山深处的鲁加德起得并不晚,他要在早上七点就赶到村委会,等着村民们打卡上班——这个令城市白领每天最为头疼的举动却在山村中成为时尚。
  51岁的鲁加德是庄园合作社的副理事长,在他的坚持下,村民们已经养成了下田干活前打卡的习惯。这个位于云南玉溪大山深处的彝族村子,虽然只有62户,221人,但在鲁加德眼中,他们却进行着一场不同寻常的实验:通过成立合作社,种植有机农作物,实现“庄园经济”。
  凤窝原名小江村,清朝初期,鲁姓家族迁居于此,过上了世外桃园般的生活,从外地来此,道路百转环折,长居于此更像不闻世事的隐者,但现代有机农业的进驻让千百年来寂寞的凤窝由隐至现,在现隐之间,传统与现代的碰撞令这座小山村充满生机。
  凤窝的转机
  凤窝位于玉溪市峨山县岔河乡,地处北纬24°、东经102°的亚热带地区。与其他亚热带地区不同,独特的山涧小盆地地理环境使凤窝常年平均气温保持在17摄氏度左右,无霜期达268天,年均日照时数2286小时,年降水980毫米。如此优越的气候注定了这是一块风调雨顺的丰沃之地。“老人开玩笑说,凤窝的紫土里插根木头都发芽。”鲁加德说。
  凤窝夹在两山之间,千百年来凤窝人耕种的农田顺着坝子绵延开来,传统的彝族民居鳞次栉比地排开,一条潺潺的小河从凤窝村流淌而过,鸡犬之声不绝于耳,90%的森林覆盖率使人置身于天然氧吧,随处可能感受到大自然对这个彝家村寨是如此的青睐。
  在云南,耕作有大小春之分,大春时节为每年5月到9月,种水稻和烟叶,而10月之后便是小春,种植油菜等作物。事实上,除了种植水稻填饱肚子外,凤窝种植面积最大的经济作物就是有机烟叶。
  种烟是一个辛苦活儿,一年到头都闲不下来。冬天要把田深翻,进行暴晒,到了春季要移栽烟苗,夏天时最为忙碌,施肥除虫,最后是采摘烟叶,入窑烘烤,再卖给收烟人,这一年才算没有白忙活。
  在村民龙天富的童年记忆中,每到冬季的农闲时节,父亲和兄长们都会忙着晒牲口粪,用来积烟肥,以备来年种烟之需;而母亲也不会闲着,与邻居相约去砍伐木材,待烘烤烟时派上用场。虽然忙碌一年,但到年底,家里却没有多少收入,尽管能解决温饱,但手头仍不算宽裕。
  鲁加德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主要经济来源靠种水稻和烟叶,除了家中的正常开支外,还要供两个儿子读书,一年到头,手中只剩下千把块钱,还要买来年的化肥和种子。“虽然餓不着,但到年底时手头就紧了不少。”鲁加德说。
  与中国的大部分村庄一样,凤窝的年轻人选择离开风景如画的家乡,到城市里打工挣钱,青壮年劳动力的流失对于农村而言是致命的。村庄失去了昔日的活力,不少农田被渐渐荒弃。
  正当村中老人为此而苦恼之际,两个他们从未听说过的词正悄悄改变着他们的世界:有机农业和庄园经济。
  为了增加当地农村经济的活力,地方政府与红塔集团合作,由企业出资,利用凤窝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引入有机农业,按照庄园经济的模式进行生产,打破现有农业格局,农民也不再各自为战,而是按照企业的要求进行有计划的统一生产劳作,而农产品由企业负责统购统销。
  尽管对这些文绉绉的词并不能完全理解,鲁加德却隐隐地感到,这对于凤窝而言是一个机会。
  万事开头难
  很快,在乡政府的推动下,凤窝众城庄园合作社成立了。可问题随之而来,如何让村民加入合作社?
  年过半百的鲁加德边“啃”资料边做村民们的工作。按照合作社的规制,以自愿、平等、互利为原则,合作社成员以土地承包经营权折资入股,按股分配利益,按劳动获取报酬,风险共当,利益共享。
  换句话说,村民不再自行耕种,而是合作社安排统一种植和管理,每天按要求下田耕作,挣工时费,年底还有分红。
  其实,所谓“庄园经济”,是在上世纪中期的欧美与发达国家首先出现的一种农业发展模式。大中型企业或公司通过购买土地所有权或租赁一定面积的土地,并把土地相应地划分为若干等份,并实行统一规划、统一经营、统一管理的一种土地资源开发运作方式。
  对于村民来说,这种规定在短时间内是难以适应的。自家庭联产承包制以来,村民们都是在自家农田里耕作。可是按照合作社的规定,入社之后,农田将不分彼此,只是按照合作社的农耕要求进行生产即可。“村民们几十年来都是在自家田里干活,对于这个规定都一时无法适应。”鲁加德说,村民入社后要按规定施肥、浇水,“上下班”还要来村委会按时打卡,这让习惯温吞而庸散生活的村民无法适应。
  “我去镇上赶个街还要去村委会请假,否则扣我的工钱,那跟打工有什么区别。”村民龙文旺反问鲁加德。鲁加德不厌其烦地解释说,免费入社,入退自由,入社后不用投入一分钱,只需要按要求科学管理,产量必会翻倍,收入也会大幅增加。他还向村民保证,如果收入不如以前,合作社会给予补贴。
  村干部们的游说似乎起了作用,大部分村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签字画押。通过选举,村干部普兰英担任合作社的理事长,而鲁加德被选为副理事长。万事开头难,为了保证合作社的执行力,合作社专门召集每户的户主开会,再由户主去做自家的思想工作。“我们搞户主负责制就是想把大伙的心聚在一起。”普兰英解释说。
  岔河乡乡长张存德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凤窝的合作社是借鉴国外葡萄酒庄生产经验的基础上,结合凤窝实际,更加注重突出生态优势和体现品牌需求,同时注重彰显烟叶原料特色。
  为了支撑“玉溪庄园”高端产品的发展,打响凤窝的品牌,合作社还为庄园起了一个名字:“玉溪庄园”。“凤窝属于玉溪,也最能代表玉溪,更何况玉溪的名声大。”红塔集团副总裁张建华说。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回归自然
  可在张建华看来,这“东风”却是最为难“借”。“没有培训,一切都是空谈。”张建华感叹道。
  事实上,尽管签了协议,村民们对于有机农业仍一无所知。所谓有机农业是指在生产中完全或基本不用人工合成的肥料、农药、生长调节剂和畜禽饲料添加剂,而采用有机肥满足作物营养需求的种植业,或采用有机饲料满足畜禽营养需求的养殖业。更为关键的是,从按照有机产品标准开始管理至生产单元和产品获得有机认证期间,必须在停止使用化学合成农药和化肥的同时,严格按照有机烟叶种植管理的要求经历不少于2年的转换期,对土壤中残留的一些有害物质进行缓冲和过渡,经过了这个转换期通过了严格认证的产品才算是真正的有机产品。“原来就是回到老一辈种田的办法,不施化肥。”村民普顺珍总结道。但普顺珍发现“有机”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一亩地要施多少有机肥、浇多少水,都有具体的量化标准。“现在施肥前都要先称重量,按培训规定的标准施肥。”   除此之外,有机种植中防止病虫害的办法对于村民而言也是陌生的。为了保证农作物的品质,遵循生态学原理,利用生物间相生相克,达到以虫治虫的目的,同时还利用太阳能杀虫杯等高科技产品,抑制病虫害的爆发。“要是换以前就是一个办法,多喷农药。”鲁加德说。
  按照规划,凤窝将210亩农田分为有机烟叶种植区、有机蔬菜示范区、有机水稻轮作区、有机畜禽养殖区和生态林果体验区等几大板块,同时,今年种有机烟叶的土地,明年就会改种水稻,进行交叉轮作,有效改善土壤条件和生态环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有机农业循环经济圈。
  更为重要的是,红塔集团负责庄园整体运行管理和与市场有效对接,最终实现农超对接。
  当然,最先尝到甜头的还是村民。合作社理事长普兰英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接受完培训的村民被分配到各个小组之中,组长每天负责布置农作任务,村民相互监督,按工时获得酬劳,多干多得,如今的工时费已由去年的60元涨到了80元。
  科学的种植管理办法加之村民积极性的提高,村民的收入也实现了翻倍增长。鲁加德给记者算了一笔账:起初一亩地产水稻六七百公斤,能卖到1300元左右,实施有机种植后,尽管亩产降至500公斤,但因是绿色产品,每畝能卖到3000元,如今一年的收入达到4万多元,比原来翻了一番。
  据合作社的数据统计,2011年每户分红4602元,比2010年增长了1100多元;合作社的整体收入从2010年的53.6万元增长到2011年的124.7万元,实现翻倍增长。
  如今,凤窝园已建成40亩的有机蔬菜种植区、300亩的有机玉米种植区和120亩的有机水稻种植区;建成年出栏规模为1000头的生猪养殖场,年生产仔鹅10000只、鸡鸭2000只的有机水禽畜养殖基地和年处理300吨畜禽有机肥料的发酵场。
  在张建华看来,玉溪庄园的成功遵循了集约、自然原则,综合应用现代农业科技成果,实现了以科技塑造庄园,以庄园提升品牌价值的目标,通过“企业进村、资本进村、产业进村”的方式,建成了集有机农产品生产、有机农业技术展示、田园风光与民俗风情体验的综合型庄园。“以品牌 合作社 基地 市场的庄园管理模式,合作社激发了农业生产潜能,促进了有机农业的规模化、专业化生产,助推了当地农业产业的持续发展。”张建华总结道。
  凤窝入画
  不过,实现生态、经济双赢并不是玉溪庄园的终极目标。在张建华眼中,玉溪庄园诠释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也引领农业产业回归自然、健康有机的现代之路。
  如今,玉溪庄园吸引的不再是乐耕于此的农民,不少知名画家也来此采风。在云南省油画艺委会主任、著名油画家毛旭辉眼中,玉溪庄园以其有机种植的方式,尊重自然规律,运用科学的理念,增强人类的安全感,回归自然,倡导绿色价值观是大家的共同的追求。
  “我到过许多世界级庄园,那里不仅提供了优质、高雅、专属的生活,而且有着丰富的文化积淀。自古以来,田园生活就令人神往,移民的族群在这里找到世外桃源,而艺术家们也在这里获得灵感,进入新的‘意’境”。毛旭辉说。
  虽然鲁加德不懂绘画,但呆呆地在画架旁站了一个下午。这是他曾未接触过的,正如几年前未曾接触庄园一样,令他感动好奇和新鲜。当问他明年的打算时,他有些发愁,“庄园收入这么高,明年报名的人会更多,到时该怎么办呢?”
其他文献
获奖理由  他是中国真正的“首善”,20多年来,他累计捐款超过50亿元人民币。他的捐助模式曾被称为中国最“苛刻”的慈善。2011年,他又将家族价值35.49亿元的股票捐给他创立的河仁慈善基金会,使其成为目前中国资产规模最大的公益慈善基金会,并开创了中国基金会资金注入方式、运作模式和管理规则等多个第一。在这个“中国慈善”风波迭起的年份,他让我们看到了慈善的真义,以及不算微弱的正向力量。    简介:
盗与防盗之间,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盗和防盗其实就是矛和盾的关系。所谓安防其实自古就有。”中国安全防范产品行业协会副秘书长李建平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二者之间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經过上千年的演变,21世纪的安防措施已经成为了一个集成体系,声、光、电和生物识别等领域的科研进展都被直接整合运用到安防技术中。但当我们将镜头拉远,将这一切向前推演,几千年前,人类就开始利用可行的工具和
2011年12月19日,国际各大新闻网站头条不约而同地选择报道一条消息:金正日去世了。  当天,身着黑色礼服的朝鲜中央电视台女主播李春姬,用哽咽的声音播报其国家最高领导人金正日因工作过度疲劳去世的消息之后一个小时内,世界各大媒体迅即将消息推上各自官网的头条,美国《纽约时报》干脆在报道完金正日死讯后,用《金正日的死亡中,情报部门全线溃败》这一不乏戏谑口吻的头条标题,批评美国及其盟国的情报部门失职,以
穿过西客站附近一条小胡同,就到了白岩松工作的地方:一座不起眼的四层小楼。楼道昏暗,室内装饰简单,地板踩起来“咯咯”直响。很难想象,如此大牌的主持人,办公室竟然如此简朴。  身着蓝色衬衣,休闲裤,习惯性地将双臂交叉于胸前,并时不时用手轻扶一下黑框眼镜,屏幕下的白岩松依旧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他曾说过,10年前只是姓白,而如今头发也都白了,见面之后方觉并非戏言。  当《中国新闻周刊》记者问他,在央视度过
如果用简单的语言去阐释,所谓风水,是一种有关人与环境的学问:风水学研究的,是自然界与人之间的关联。而上千年来沿袭至今,它又异化成為一种择吉避凶的术数,成為广泛流传的民俗。  兼具中国传统文化精髓和糟粕的风水研究和应用,曾经一度被封杀打压,直至近几年国学不断被推高捧热,风水业也伺机卷土重来。过去流离辗转于民间的风水文化,如今得以在主流社会中大行其道,甚至在官场、商场登堂入室。风水业可谓风生水起,而这
虽然德国直到今天还没有完全承认同性婚姻,但政府副总理、柏林市长都是同性恋者,严谨的德国社会令世界刮目相看。    当哈维·米尔克在地铁站下意识地拦住自己未来的情人时,那羞赧的笑容和深情的眼神,传递出一种带着孤独味道的温暖。只是为了能和情人过上幸福的二人生活,米尔克,一个照相机店的商人,一个同性恋,决心要竞选市政委员。  米尔克在1978年竞选成功,成为美国历史上首个以公开同性恋者身份当选的政府官员
过去十年,A股医药板块涨幅超过10倍的股票屈指可数,康美药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康美药业)就是其中之一。  从2009年到2011年,康美药业的年均收入和利润增速均超过50%。截至今年6月30日,康美药业在资本市场融资已累计达83亿元。但是,在耀人的业绩背后,证券从业人士对于康美药业的质疑却从未停止,一位证券公司医药行业分析师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康美药业是一家看不懂的公司”。  看不懂之处在
今年6月底获批的深圳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或将成为国内外梦想家和投资者的又一块热土。在前海享有的22条优惠政策中,有相当一部分属国内首创,比如在前海建设深港人才特区、金融业改革示范窗口、人民币创新业务示范区等,深圳市也有意借此把前海打造成中国的曼哈顿。但是,前海在深港合作、人民币国际化方面享有先行先试权力的同时,同样还面临一定的风险,从确立前海的管理体制到开放人民币资本账户,都已涉入改革的深水
我本人不喜欢起外国名,总觉得一个人的名字如同面孔,该是一对一的,如果再起一个名字,等于戴上一个假面具。正因如此,我出国二十年,始终不肯在名字的问题上入乡随俗    在国外,总有当地人要我帮他们起中国名字,再用方块字写到一张纸上,如获珍宝,回家钉到门上或贴到墙上。这种时候我挺矛盾,态度总是半推半就。  我本人不喜欢起外国名,总觉得人的名字如同面孔,是一对一的,再起一个名字,等于戴上一个假面具。因此,
计划应在12月10日下午结束的坎昆会议一直至晚间也没有闭幕。  晚9点整,两个工作组经过几轮的谈判基本对讨论的协议文本达成了一致意见,这时,坎昆会议主席、墨西哥外长帕特里夏·埃斯皮诺萨·坎特利亚诺出现在主席台上。全场起立,鼓掌,埃斯皮诺萨疲倦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无论是在这个会议期间,还是过去一年以来,她和以总统卡尔德隆为领导的墨西哥政府都为即将到来的一刻付出了很大努力。10月初,埃斯皮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