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算来我的这本字典，
　　已经用了好几十年，
　　有字要查就把它翻，
　　翻得次数无法计算。
　　我把字典看着看着，
　　忽然觉得十分新鲜：
　　一部小说不管多长，
　　或者抒情，或者惊险，
　　可是它的每一个字，
　　都包罗在字典里面。
　　字就是字，死死板板，
　　到了文中却有情感，
　　或者变成温柔细语，
　　或者变成激昂呐喊，
　　作家——他是字的司令，
　　所有的字听他差遣。
　　
　　之二
　　
　　书里写的那场战争，
　　只打了三个月时间，
　　可是翻译这本战史，
　　我却花了整整三年。
　　纸上用兵同样不易，
　　也查地形，也查地点，
　　三个钟头定局的仗，
　　我在纸上打了三天。
　　
　　之三
　　
　　作者用外国话写故事，
　　我把她变成了中国话。
　　他写一句，我译一句，
　　不由得就产生这想法：
　　外国话中国话全不同，
　　译出来意思却全不差，
　　有时连表达法也一样，
　　真叫人很奇怪，为什么?
　　其实嘛，
　　他是人我是人，
　　我和他都是说人的话：
　　他是我，
　　也像我
　　这么说，
　　我是他，
　　说起来
　　也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