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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和绘画被称为“姊妹艺术”(sister arts),它们有着各自的优势:诗歌的特性在于词语的跳跃性,优势在于思想的深邃性和想象的自由性;绘画的特性在于色线形的视觉性,优势在于形象的直接性。正是这种差异使得诗画之间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关系,但是,研究者常简单地将中国诗画关系归为“诗画一律”、将西方诗画关系归结为“诗画相分”,前者认为诗画同出一源,诗画合体;后者则以西方古典诗画相分论代表整个西方诗画关系,忽略了诗画关系的可变性。这里认为,西方现代诗画关系走向了融合之路。
浪漫主义诗画以“激情”和“想象”等主张开启了西方艺术从向外模仿到“走向内心”的转向。在诗人画家型和题材型的诗画关系阶段,“感应”论为诗人和画家奠定了感官互通的观念,为诗画互通提供了感知的基础,出现了身兼诗人和画家、以诗画为题材来源的咏画诗和诗意画等现象。在诗意型和视觉型的诗画关系阶段,“安排色彩可以创造诗歌”既是指诗人直接运用词语创作具有色彩感的诗歌,也是指画家直接运用颜料创作具有诗性的绘画。前印象派在光的追逐中企图用色彩去捕捉内心瞬息即逝的感受,成为“光的诗人”;后印象派创造了本质上是诗的绘画:前象征诗派在本为听觉艺术的诗歌中寻找一种“通灵”的幻视性,创造了具有图画性的诗歌。在技法型和体式型的诗画关系阶段,立体派绘画从诗歌中借用“重构”和“拼贴”等技法,创造出一种“造型诗”;受其影响,诗人创造出视听结合的“视觉诗”。诗画的融合使得他们企图在文本和体式上追求诗画合一的“画诗”,诗人的“图像诗”直接应用文字创造物象;画家的“抒情画”并置和重叠着诗歌式的意象,诗画达到了形式的合一。
在深层次上,本为视觉的“看”的绘画艺术和本源于听觉的“听”的诗歌艺术的转向,交织着的是启蒙性与神秘性的抗争,理性启蒙以追求清晰性的知识话语为目的,强调“观看”的主动性,艺术的神秘性以追求模糊性的整体感知为目的,强调“倾听”的本真性,主张打破“看”(绘画)和“听”(诗歌)之间的界限,以恢复感官的完整性,从而削弱偏执的启蒙性。继续深掘,神秘性的背后是最为根本的“诗意性”存在论问题,诗人和画家通过返回源初的起点以获得本真性的、“我-你”性的、完整性的诗意生存境界,诗画同属于这一浑整的混沌结构。在返回诗意性的途中,诗歌通过语言沿路返回“诗意”,通过对隐喻以获得绘画呈现事物一样的诗性直观,绘画则直接借助于诗歌返回“诗意”的生存境界,它们既在归乡的途中重逢,又在“诗意”的家园重聚。
在这次转向中,可以获得三方面的艺术启示:一,“自律”是门类艺术互通的前提,没有门类艺术的自律,门类艺术之间的跨界就失去意义;二,门类艺术可以在“技艺”上获得互通,它如一座可变性的“浮桥”,可以互通并不必然互通;三,“心源”是门类艺术互通的终极源头,所有的艺术都能在心灵的最深处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