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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有良好的诗歌传统,古典诗歌以成熟的形态、丰厚的文化底蕴、静穆的美学内涵和强大的功能,凝聚并造就了中国人的精神素质,支撑起超稳定的文化结构。中国现代诗歌则呈现另外一种样态,它的产生遭遇了一个复杂纷乱的社会文化环境,本源文化与西方异质文化争战不休,新诗在本源感性与外来意识形态争战协商下极其复杂的催生,呈现出新的生产机制。报刊、现代媒体的兴起并显现强大的传播功能,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形成及发挥巨大能量,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文学发生演变的社会文化生态,为中国现代诗歌提供了发生的空间。中国现代诗歌形成一个新的传统,鲁迅对中国现代诗的形成有着开创性实绩。《自言自语》、《野草》是先后衔接的写作方案,是鲁迅个性化的诗歌探索。他领会、成熟地运用了散文诗这种现代文体,真正从艺术哲学精神和形式本体结构两者要求的一致性上把握了散文诗的神髓,以散文诗所体现的现代美学意识,感觉和想象方式,创造了卓然独立的艺术世界。在这两个诗歌文本中,鲁迅积极地探索如何塑造出丰富的现代诗歌质素,以撑起与内心世界表达相契合的散文诗,进而实现现代中国人本真的言说。首先,通过对元诗语素极具个人性的重新命名,反转古典诗歌意象或者构造崭新的意象,重建人与世界的神秘关系。其次,诗人突破意识世界,向人的内宇宙进发,营造潜意识的文本,梦、幻觉、精神分裂、死亡中的生存等成为表达的主旨,现代人的情感、经验可以较为充分地予以表达。再次,在文本中,鲁迅较为精致地营造了现代的“抒情主体”,基本告别英雄式的书写,而是向人类生存的真实面探求,广泛地运用象征、隐喻、悖论和反讽等手法,来展现人的梦魇、病态、衰老、颓废、无奈、荒原感,将这些人类生存的消极性作为审美的内容加以凸显。《自言自语》、《野草》高度关注声音,对文本世界中的声音进行因地制宜的处理。通过生命的独语展露诗人复杂的内心世界,《自言自语》构造出一种书写态势,将零碎、片段的心理图景一一展现出来。《野草》中,诗人或者营造一个“无声”的世界,在巨大的沉默中,抒情主体只有借元诗语素实现发声,或者自己只能发出生病的声音;或者在一个具体的语言环境里,他者拥有强大的发声机制,有着雄辩的口实,抒情主体只是很孱弱的发言者,声音中充满嘈杂的干扰和不一致,没有一个有力的响度支撑起一个硬朗的存在。通过对生病的声音与发生受损的记述,标示了现代人发声的困难,呈现出现代人遭受的压抑与戕害,生命本身的残缺与修复的艰难,强化了现代人生存意识以及写作者元诗姿态。通过巧妙地设置文本中“戏剧性对答”,诗人插入外在的声音,实现文本的多层次化,意蕴的复杂性,使文本趋向复义、复调,指向文学的优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