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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转向”构成了二十世纪中后期西方思想运动的基本特征。诸人文科学领域不约而同地开始反思以时间图式为特征的“十九世纪大成见”,并恢复对空间的思考。在现象学运动中,梅洛-庞蒂的哲学思考表现出了深刻的空间思维模式。在《可见的与不可见的》中,梅洛-庞蒂反思时间图式,提出应该“将拓扑学空间当作存在的模式”。显然,对空间性的考察能够为我们提供理解梅洛-庞蒂哲学发展及其肉身本体论建构的关键线索,还能够为我们揭示现象学运动内部的空间转向逻辑。在身体现象学阶段,空间性被理解为身体筹划的境遇空间性,知觉的呈现场具有空间与时间两个维度,即“这里—那里”与“过去—现在—将来”。然而,空间的共存性在《知觉现象学》中被还原为了时间的同时性。身体在世的统一性建基于时间视域的原初统一性。梅洛-庞蒂中后期在知觉研究中的突破首先得益于精神病学、儿童心理学以及精神分析学等领域的研究成果。相关研究表明,身体与世界处在前意向投射的原初关联之中,知觉的呈现场具有一种非欧空间结构。就此而言,真正的知觉分析不能始于现象身体与其投射的世界的区分,而应该从存在本身出发构建一种肉身本体论。在肉身本体论阶段,肉身存在被认为具有可逆结构。这种本体论结构在知觉体验中表现为知觉与被知觉的相互蕴含,在知觉的发生构造上呈现为主动性与被动性的交织,并在时间化中显示为现在与过去的交织。在此,过去与现在的同时性问题重新激活了在身体现象学阶段被还原了的空间的共存性问题。后期的梅洛-庞蒂将过去与现在的交织建基于知觉的呈现场的深度结构。深度使各维度在当下得以共存,并由此敞开了从可见物通往原初存在的道路。之所以我们能够拥有深度知觉,关键在于我的身体既是看者又是可见的。身体的二维性使得存在既能以非-原呈现的方式在知觉中显现自身,又能以非-原呈现的方式保持自身之原呈现。在真正意义上,知觉的呈现场不是时间性的绽出,而是存在的时间化—空间化的旋涡。最终,梅洛-庞蒂对空间性的讨论深入了存在的根基。在此,空间化思路并不会导致存在的同质化,它揭示出存在的多形态性及其不可还原的结构性特征。梅洛-庞蒂后期的哲学工作充分显示出了空间问题之于存在的重要性,但遗憾的是,梅洛-庞蒂对空间性的本体论说明并不是完备的,存在空间化的动力问题并未得到明确的说明。此未竟之思要求开启梅洛-庞蒂哲学与精神分析等其他领域的对话空间,重新激活梅洛-庞蒂哲学话语的当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