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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美女作家严歌苓才情丰沛,创作力旺盛,且极具历史和文化意识,因其作品的细腻深邃被评论界誉为北美最有影响力的新移民作家。严歌苓新世纪以来的小说创作大都以20世纪中国大陆历史为背景,试图在民间想象中还原被宏大叙事遮蔽的历史图景和个体生命存在,呈现了一种对于自由自在的民间审美理想的追求以及对于历史建构和文化身份建构的新尝试。20世纪90年代以来,知识分子纷纷转向民间寻求精神重构和新的话语资源,被宏大历史话语遮蔽已久的民间历史借由作家们下沉的叙事视角开始浮出地表。民间为严歌苓的历史叙事提供了丰富的创作资源,而严歌苓对于民间文化有选择的吸纳也体现出其置身民间立场书写民间世情,依照民间价值标准重述历史的书写姿态。首先,日常生活获得叙事合法性,生动活泼的民间方言也进入了小说文本,政治喧嚣被民间琐碎消解。其次,民间提供了与革命话语、启蒙立场不同的整合历史的新标准。再次,民间个体直面苦难的生命韧性和稳态的民间伦理结构成为严歌苓夯实民间化历史叙事的文化基点。立足民间立场来审视历史变迁只是书写的起点,严歌苓的历史叙事还凸显出一种远离宏大叙事、远离“历史—家族”叙事模式的意图,表现出对史诗性品格的博弈,“个人”成为历史的主体。严歌苓向来热衷于书写女性生命体验,其“雌性”叙事母题被注入了来自民间的自由精神与丰沛感知,底层女性的生命体验直接成为构筑历史的基石,由此谱写了私人化、烟火气的“她者”历史。这些女性身上体现出的乐观、坚韧、精明等民间精神和生存哲学正是严歌苓寻得的穿越历史雾障、对抗历史苦难的路径。严歌苓的历史叙事从民间汲取了重述历史的价值立场、文化资源和新的叙述角度,并形成了传奇神秘、热切浪漫、沉稳自信的美学风貌。民间信仰的书写稀释了历史的浓度,拉开了主人公与政治权力和知识权力之间的距离,具有象征意义的民间意象也为小说营造了一种暧昧而神秘的氛围。小说中个人生命困境总是与历史节点相互纠葛,而源自民间大地的乐观主义使生的热望和爱的浪漫得以穿透过错位人生,谱写了悲喜交织的乐章。严歌苓在“故国回望”的书写中构塑了一道奇异多彩的人性景观,过去因文化身份的游移而产生的认同危机被广阔的民间有力地托住,转而呈现为一种试图通过重返故国实现抵达他者、抵达世界的超越、自信、沉稳的书写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