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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是一个风云变幻的世纪,传统的“形而上学”受到拒斥,形成了一股影响巨大的思潮。在这样的过程中,以往传统形而上学被指证为逻各斯中心主义、本质主义和在场形而上学等等,在这些指证和批判中,虽然有不同的侧面和角度,但体现出相似的家族谱系学特征,其共同的理论旨趣便是要对传统形而上学进行彻底颠覆,随之而来的结果便是要宣告后形而上学时代的来临。那么在这一思潮中,分析哲学、后现代主义、后结构主义、解构主义等等思潮异军突起,对传统形而上学从各个方向突围,而其目的就是对形而上学进行攻击和瓦解,在这一“终结”流行的年代里,则是要宣布哲学尤其是本体论哲学的终结。法国当代哲学家阿兰·巴迪欧面对这一现状,在这一废墟上开始重建哲学,宣布哲学仍然存在。因此,他建立了以数学为本体论的哲学。在这一尝试中,巴迪欧进行了三个方面的努力。第一,坚持主体的存在。自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如卢卡奇、葛兰西和柯尔施反对第二国际,尤其是第二国际对马克思主义的做出经济决定论的解释,这一结果便是高扬人本主义,后来的法兰克福学派进一步深化了这一理论路径,但经由列维-斯特劳斯开启的对萨特的批判而由阿尔都塞实现的对整个人本主义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的后马克思主义,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后现代主义开始从各方面攻击主体。主体这一堡垒从四面八方亦被逐个击破,从而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另外,就马克思恩格斯的无产阶级革命来说,在卢卡奇开创西方马克思主义之时,无产阶级的革命意识的消退就已经是他所面临的问题,以及到后来的“告别无产阶级”(高兹)、“从阶级退却”(艾伦·伍德)、无产阶级的不可能性(拉克劳)、“历史是一个无主体的过程”(阿尔都塞)、游牧民族(德勒兹),等等,主体已渐渐消亡。可以看到,从马克思的无产阶级以及阶级革命,到后来的告别阶级、告别革命,进而到后来对主体的批判,担负着革命的主体已经日渐衰落。问题恰恰不仅仅在于理论,而在于现实情况的复杂性。当代资本主义的发展,已经与马克思恩格斯的时代有了比较大的区别。现在的无产阶级似乎已经逐渐模糊,从而逐渐淡化了阶级的对抗性。而巴迪欧在今天仍然坚持主体,因为革命需要主体。但他所坚持的主体是萨特式的大众,并不是某一个个体,总之并不是某个纯粹的阶级。而巴迪欧的这种主体的是在事件发生之后才会出现的,是一种后事件主体。第二,事件哲学亦承袭了法国科学认识论的传统。因为,巴迪欧的事件从理论上实现的便是与现有情势的彻底决裂。在这一意义上则是要凸显旧有情势向新的情势的转化,强化这一事实,以表明形成的是一个完全新的东西。而这亦是巴迪欧对法国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的运用。这表现在由巴什拉和科瓦雷所运用的非连续性,到康吉莱姆这里成为突现式的革命范式,到认识型(福柯)、认识论断裂(阿尔都塞)。在巴迪欧这里,革命便是与旧有机制的彻底决裂。第三,建基于拉康的理论才使得巴迪欧的哲学得以可能。拉康的三个东西对于巴迪欧来说至关重要,那就是数学和逻辑、作为不可能之真实、主体的形式化。从根本上说,巴迪欧依托的是数学家康托尔的集合论,以此来构建其哲学,把数学作为其本体论。当尼采宣称“上帝死了”之后,当利奥塔宣布“宏大叙事终结”之后,巴迪欧反对海德格尔式的那种带有诗意的乡愁,巴迪欧并没有回到过去,没有止步不前,而是以事件为起点,重新打开新的视域,打开可能性的空间,打开前行的道路。而这就意味着巴迪欧与本雅明一样,跳出黑格尔的连续发展的历史,毋宁说这是一种反叛,而他恰恰就是要重新确定一种新的“起点,而其出发点和起点就在于事件,在这个突现的瞬间对事件予以结构化。正是在这里,巴迪欧与阿甘本一样,都期待一种“即将来临的共同体”,事件恰恰就是他们所要下的赌注。在革命意志消退的今天,以“事件”打开主体寻求解放政治和共产主义的空间,这是值得肯定的一种努力。而“事件”发生之后对“事件”的忠实由此而形成的真理,毋宁是雷蒙德·威廉斯意义上所言的“战斗的特殊主义”。巴迪欧的“事件”亦是从数学本体论的角度阐明了这样一种“战斗的特殊主义”的真理之产生机制。只不过他没有从特定的资本主义条件下入手去寻求具体资本主义现实的社会历史发展的条件。当代资本主义的发展本身表征着诸多的变化,从而亦提出了许多难题,而这包括现实和理论上的难题。可以说,巴迪欧本人继承了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精神,但方法和路径已与马克思相去甚远。这是需要我们认真予以对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