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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作为儒家经典之一,影响广泛,两千多年的《诗经》学史,产生了许多问题和公案。其中,“淫诗”说就是历代《诗经》学中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淫诗”说并不是一时一人提出的,它有一个发生、发展的过程。它渊源于春秋时期孔子所评价的“郑声淫”,由于孔子对“郑声淫”没有给出确切的解释,后世有些学者把“郑声”理解为郑国地区的音乐,也有一部分学者把“郑声”和“郑诗”等同起来,而“淫诗”说就是建立在这种理解之上的。 汉代学者多依据《诗序》解《诗》,其中一部分诗篇被解说为“刺淫”,虽然这种说法更侧重于讽刺的一面,但是对诗歌内容“淫”的解说为宋代“淫诗”说的提出奠定了基础。受到宋代疑经思潮等的影响,宋儒开辟了一条不同于前代的释《诗》道路。他们不再像汉儒那样信赖《诗序》,而是主张“废《序》解《诗》”,在解《诗》过程中逐渐认识到《诗经》中爱情诗的存在,并斥之为“淫诗”。而“淫诗”说作为“废《序》”一派的重要观点,逐渐发展成熟,成为宋儒攻击《诗序》的重要武器。 北宋的欧阳修最早在他的《诗本义》中指出“淫奔之诗”的存在,对毛、郑之失进行批驳。他在诗歌创作过程中非常重视“情”的作用,从这个角度出发,为《诗经》中存在“淫诗”找到了合理依据。但由于受到传统经学思想的影响,他对有些诗的解释最终又回归到《诗序》的说法。至南宋,郑樵在《诗辨妄》中对《诗序》展开系统的批判,直斥其为村野妄人所作。虽然他的《诗辨妄》已经亡佚,不能见其原貌,但不管是他对《诗序》的态度,还是其中对“淫奔之诗”的批判都对后世的学者影响很大。受其影响,朱熹主张“废《序》解《诗》”,并提出了“淫诗”说。在《诗集传》及《诗序辨说》中,朱子较为系统地提出了他的“淫诗”说,同时他还提出了许多观点来完善“淫诗”说,如对“思无邪”的重新阐释,“淫者自作淫诗”,“劝善戒恶”的《诗》教观等,正因为如此,“淫诗”说才能在朱熹这里发展成熟。朱熹的后传弟子王柏曾经“删诗”,而他所删之诗正是那些被认定为“淫诗”的篇目。虽然他的“删诗”之举受到批判,但他对“淫诗”说发展的贡献是不容置疑的。 宋代不仅提出了“淫诗”说,还构建了完善的理论基础,而此说之所以在宋代被提出,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首先,在疑经思潮的影响下,宋代学者对汉唐传注甚至经典本身都大胆怀疑,而“淫诗”说的提出就是建立在对《诗经》怀疑的基础上的。其次,宋代理学思想对“淫诗”说的产生也有重要的影响。一方面,由于宋儒解《诗》不能脱离经学的范畴,在理学思想的制约下,他们给优美的爱情诗冠上了“淫”的头衔;另一方面,由于欧阳修、朱熹等学者都兼具理学家和诗人的双重身份,在受到理学制约的同时,又把诗学理论纳入理学体系中,为“淫诗”的存在找到了理学依据。最后,宋代社会近世化,不管政治、经济,还是文学艺术方面都产生了新的特点,尤其是文学艺术的平民化趋势,促使宋代学者怀疑《诗经》尤其是《国风》中的诗都采自民间,为男女相互咏歌的里巷歌谣,而这些情诗就被宋儒认定为“淫诗”。 “淫诗”说在宋代发展成熟,不仅在当时影响深刻,对后世《诗经》的解读也有重要的意义。宋儒把这些爱情诗冠上“淫”的头衔,“淫诗”说在这一时期才明确被提出来。“淫诗”这个称呼本身就饱含文学性,可以说它在客观上恢复了爱情诗的本来面目,为后世从文学角度对《诗经》的解读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