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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内斯特·海明威(1899~1961),这位美国现代文学史上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以其简练、克制的“男性”写作风格及对男性特征及价值的生动描写而闻名于世。他的名字常与斗牛、打猎、钓鱼以及战争等被认为是男性的活动联系在一起,成为“硬汉精神”的代名词。过去,学术界有关海明威的评论多涉及其“硬汉精神”、“虚无思想”、艺术成就、象征与讽刺、死亡与永生等。但最近一个时期,研究其性别观及其在作品中的反映的论文越来越多。人们将视线逐渐转移到社会性别的多样化与复杂性这一崭新的领域,探讨其与社会性别重建的关系。女性是我们透视当代社会性别转化的窗口。多少年来,评论界对海明威笔下的女性人物有正反两方面的评价。有些人认为海明威漠视女性、对女性有一种敌对情绪,还有些评论家认为海明威根本不能表现女性,他更善于表现没有女人的男人。更有一些评论家将海明威笔下的女性简单地分为魔女和天使两类。随着20世纪70年代女权主义文艺批评的兴起,海明威受到了许多女权主义评论家的抨击,她们认为海明威维护传统的社会性别模式,其作品中的一些“驯服”的女主角只是男主人公的性工具,是为了突出男子汉气质而设计的陪衬角色。但仍有很多评论家认为,海明威笔下的女性人物是有血有肉的、真实可信的个体,她们在海明威小说中占有重要地位。这些女性人物具有多样、复杂的个性,反映出海明威对社会性别的感悟及对女性情感的体验。她们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类是受传统的男性自我中心歧视而被排挤到边缘的女性,也称为传统女性。第二类是那些打破性别成规束缚的女性,也称为强悍的现代女性。第三类则是海明威认为的理想女性。她们既保持了与男性不同的特有的女性特征,又具有男性的坚毅勇敢及现代女性的独立自主、聪明能干的特征。通过对这些女性人物的刻画,海明威真实地再现了他那个时代的性别状况,始终不渝地探求一种男女之间和谐的性别关系。通过表现处于对峙状态和处于和谐状态的男女关系寻求一条解决社会性别问题的最佳途径。事实上,海明威对社会性别问题的探索是多样的和复杂的。他在整个一生的创作中,始终都在表现男性的女性化和女性的男性化这一主题,并对双性共体及性别转换表现出极大的迷恋。这也许与作家儿时生活在一个性别不定的环境中有着密切的关系。海明威作品中出现的同性恋、非传统性行为等主题也使我们深刻地感受到他那个时代社会性别状况的多样化与复杂性,体会到作家对社会性别描写的广泛性及深刻性。透过这些主题,人们可以从一个全新的角度重新解读、评价海明威的社会性别观及其刻画的男女人物。论文分三章。第一章“海明威性别观的成因”主要论述社会及家庭因素对作家性别观形成的影响。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社会性别角色在美国和整个西方社会正经历转化,妇女社会地位不断提高,女性追求自由平等的呼声日益高涨。早在十九世纪四五十年代开始的第一次大规模的女权运动以1920~1928年美国妇女获得选举权而胜利告终。随着女权运动的胜利,传统的以男性为主体的社会性别模式受到挑战。海明威以其敏锐的眼光注意到这一社会文化的大变革,也毫无疑问地会将他对性别角色、性属关系的思考写进他的作品中去。海明威在一个社会性别界线区分不很严格的家庭中长大。幼年时,他母亲就试图通过各种办法,包括穿同样的衣服,玩同样的玩具、留同样的发式使她自己和别人都相信,厄内斯特和比他大十八个月的姐姐玛斯琳是同一性别的双胞胎姐妹。因此在内心深处海明威并不十分确定自己是男人还是男人与女人的混合体。这也许是他渴望强壮男子形象,竭尽全力塑造众多“硬汉”的原因,他母亲年轻时热衷于女权运动,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领导”。虽然海明威对母亲的专横和父亲和软弱不满,但他对母亲的能力及艺术才华又欣赏备至。这种两性性别特征不确定的家庭环境,促成了海明威双性视角的形成,也是他在塑造现代女性时所表现出的既爱又恨的态度以及对“阉割”恐惧的原因所在。论文第二章分析海明威所塑造的两种不同类型的妇女。第一节,论述受性别歧视压迫的妇女,试图说明,海明威虽然更倾向于以男性视角进行创作,擅长描述能用智慧和勇气面对生活和死亡的男子汉,但他也在关注着形形色色的女性群体。他在塑造传统女性时能深切洞查和同情妇女的苦难,理解妇女怎样受到男性自我中心歧视而被排挤到边缘的遭遇。在“密执安河上”和“雨中的猫”等短篇中,海明威始终站在那些受到冷漠无情和自以为是的男主角伤害的女子一边,让她们畅所欲言,表达女性体验,诉说女性苦难,迷茫和挫折。如果我们从社会性别的角度重新解读这些作品,就能更加深刻地领会女性人物在海明威小说中举足轻重的地位。第二节论述了处在时代前沿的强悍的现代女性,那些打破性别角色禁锢的妇女。《太阳照常升起》里的勃莱特阿什利及《伊甸园》中的凯瑟琳·伯恩都是海明威理解的现代“新女性”的代表。一方面,海明威把妇女的独立自主和自由开放看成是与现代状况相适应的现象,另一方面,又对男女竞争中男性的被动和软弱无能表示担忧。在刻画这类女性时海明威流露出矛盾的心理。他主张女性的自由解放,欣赏“新女性”积极主动、勇于创新的精神。同时,他又害怕这些敢想敢为的新女性会威胁到男性为中心的世界。这些女性人物美丽动人、魅力无穷,且性格复杂,富于悲剧性。她们常把模糊并超越社会性别界线作为摆脱传统性别角色的手段。他们常具有主体意识,力争自由解放、实现自我的追求与价值,海明威意识到传统性别模式的不合理性,觉得有必要改变现状,但又担心传统性别模式的改变会使女子权力过分升高,导致变相的性别主义——大女子主义,这会使女人男性化,削弱了妇女特有的女性特征及男女特有的差异,结果会使两性都受到伤害。这也许是海明威对男子气质及硬汉精神特别关注的另一原因。论文第三章论述了海明威眼中的理想妇女形象及理想的两性关系。第一节,分析了《丧钟为谁而鸣》中的玛丽亚及玛丽亚与乔丹之间的爱情;《过河入林》中雷纳塔及其与坎特威尔的和谐关系。第二节,重点介绍了《永别了,武器》中凯瑟琳·巴克利这一理想女性形象及其与亨利和谐、美满的爱情。本节还论述了男主人公亨利是如何在理想的女主人公的影响下,逐渐从男子中心主义走向尊重女性,追求和谐的两性关系及坚贞不渝的爱情,完成了从一个放浪形骸的花花公子到一个对爱情忠贞不渝的人的转变。本章通过对理想女性及理想的两性关系的论述,试图说明,海明威刻画的理想妇女形象是深为男人爱慕又与男人平等相处的女人,是男人的精神伴侣和良师益友。她们在与男性的交往中,渴望用爱情和奉献与男人和睦相处而不会给男人带来恐惧和“阉割”的威胁,也不会与男人形成冲突。海明威强调两性间的亲密交往的互补关系,这既向传统的主体与客体,自我与他者的界限提出了挑战,同时也向女权运动中表现出的取消传统的性别模式,否认两性间差异的观点提出了挑战。也就是说,海明威承认两性间的差异,但又主张两性间平等合作,并主张以平等与和谐取代欺压与对抗。海明威的理想妇女既非魔女,也非天使,她们有血有肉,其实可信,她们用爱引导男人进入相互依赖的真实感情中,使他们懂得两性间应该相互关爱,而不是孤立独处,生活是美好的,相爱更加美好。海明威笔下理想的女性形象寄托了作家两性间和谐共存的理想。